想办法说服薛凛妥协,保住全城人性命。
“我去见见薛凛。”
许思平和薛凛是同门,有过数面之缘。
薛凛出身清贵,效忠太子。长安沦陷后,薛凛打着太子旗号招摇撞骗。他靠三寸不烂之舌笼络实力,躲避了新朝铺天盖地的行刺和追杀,九死一生,竟拉起一队人马,占据三州。可很快在大军镇压之下,他很快丢了两个州,退守幽州。
幽州失守,薛凛将死无葬身之地。他没有退路。
守备通传道:“许思平要攻城了。”
薛凛喝了口破碗里的水,匆忙爬上城墙。风吹得桅杆欲折未断。薛凛挺直腰杆,在密密麻麻压阵的大军中找到了许思平的身影。
许思平坐在战车内,“卫”字大旗迎风招展,薛凛眼冒精光,发出古怪的笑声。他看透了许思平的无计可施,这老匹夫还是怕死。
许思平道:“薛兄,降了吧。”
薛凛道:“我骨头硬,不比那断脊之犬,怎么降。”
薛凛年方四十,许是过度操劳的缘故。他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像个黄土埋到脖子领的糟老头,比许思平看起来要老上十岁。可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如两团幽幽鬼火。在这尸横遍野的鬼城里,人心绝望。他燃烧自己,照亮黑夜。
大半江山都已沦陷,改姓秦。就算守住幽州,也是一座孤岛。还不如降了,保全残部和城中百姓。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守什么,这里又不是故都。
双方打了个昏天暗地,尸横遍野。薛凛狡诈,天天站在城墙上对许思平破口大骂,骂他十八辈祖宗。薛凛拥立太子,誓与伪朝势不两立。各为其主。许思平身为变节之人,自然是没底气在薛凛面前硬气起来。许思平无视辱骂,道:“你若一意孤行,恐城中百姓遭殃。”
薛凛道:“怎么,你还想屠城?”
许思平没回答,面无表情。薛凛轻易看穿他的处境,笑道:“你若屠城,必定被事后清算。你若不屠,便是抗旨。许兄,你也是走上绝路了。”
前些日子许思平上了道折子,询问女陛下,是否要活捉太子。如若女陛下想囚禁太子保全仁义名声,那么他将减缓兵力,改攻成围。等里头饿死了人,太子自然出来乖乖投降。许思平既完成了命令,又不用背上弑主之名。
倘若女陛下不在乎太子死活,让许思平猛攻,一旦城中人决定鱼死网破,那就麻烦了。许思平还在纠结杀太子会不会背上千古骂名。女陛下直接让他屠城。最毒妇人心。
薛凛怎么可能投降。恐怕全城人死光了他都不会投降。他巴不得死给全天下人看,新朝奸佞如何残害忠良,人神共愤。好成全他忠义名声。
而一旦屠城,许思平多半遗臭万年。
民怨爆发,女陛下绝对会把他推出去定罪,杀了他九族,平息民怨。为君者干干净净,带血的脏事都由底下人去干。这位女陛下比太子还像皇帝。许思平权衡再三,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做替死鬼。薛凛洞悉了他的处境,发出冷冷的嘲笑声。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许思平面上浮起怒意,道:“你已是强弩之末,还不束手就擒。”
薛凛道:“你以为你做新朝的走狗,就能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吗?许兄,你太天真了!那妖女勾结怨鬼,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说不定许兄的下场比我更惨。执迷不悟的究竟是谁?我看你还是降了我们,太子仁厚,定能给你找条活路!”
许思平道:“太子根本不在城中!”
薛凛道:“太子不在,我守什么呢?你迟迟不敢发起总攻,不就是怕逼死太子,落得千夫所指吗?如若太子不在城中,你又怕什么呢?”
老东西巧舌如簧,搬弄是非,看穿人心。许思平辩才不敌,又失了正义性。几句话功夫,便落了下乘。薛凛死到临头,还那么倨傲自负,倒像是有所依凭,倒让许思平心里打起了鼓,拿不定主意。太子究竟在不在城中?
真真假假,许思平打探了许久,没有定论。战场上,比得不单是兵力较量,更是心术较量。谁先露怯,便落了下乘。薛凛装神弄鬼的本事不小。
许思平也怕吃他的亏。
一个久坐军中,一个站在城头上,比起定力。幽州被围,断水断粮,时间一长,优势还是在许思平这边。许思平冷哼一声,咬牙道:“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熬了四个时辰,一时僵持。
夜幕降临。探子匆匆来报,向许思平禀报:“大人,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营被烧了。”
许思平差点从战车上掉下来,道,“什么?”
探子道:“来了一队精兵,杀了我们一百多人,放了火。”
许思平道:“谁干的?”
“不知道。”
“有多少人?”
“不知道。”探子一问三不知。
许思平气得够呛,一脚踹在在探子身上,“你是吃干饭的。什么都不知道。”
探子慌张道:“天太黑了,有很多人,看不清。”
幽州被围了这么久,都没人支援,薛凛要有后招,早拿出来了。如今下场的又是何方神圣。许思平命人灭火,前去打探精兵来历。火势太大,粮草不保。一个有眼力见的士兵小声道:“看那伙人的甲胄,倒像是荣南军。”
荣南军?许思平反应过来,道:“谢秋泓?”
副将道:“恐怕就是谢秋泓,他有五万兵马,离我们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