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朕要将他们满门抄斩,斩首示众。”
宋时微顿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着武祈宁。淡漠如雾的眼眸裹着一层冰渣。
捏在指尖的毛笔被她重重地拍在桌上,墨汁溅在她朱红的朝袍上,晕出狰狞的墨痕。
“陛下也是这般想臣的吗?”
往日面对她还有几分笑意的嘴角绷成冷硬的直线,嶙峋的手指用力握在案牍上的一角,青筋暴起。她深吸一口气,尾音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仿佛极力压制着那即将决堤的情绪。
武祈宁闻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太傅与那些乱臣贼子岂能一样。”
剧烈的撞击声下,宋时微挥臂横扫,那一沓沓的奏折重重砸在地上。案牍震颤地发出闷响,其上笔墨纸砚碌碌滚落,将武祈宁重新布置过一番的政堂弄得一片狼藉。
而后,宋时微铁青着脸重重甩了下衣袖,转身离去。
“放肆,太放肆了。陛下。”一旁的玄鉴愤愤地拾起手帕轻轻擦拭着溅在武祈宁脸上的墨汁。
玄色龙袍下的脊背绷成凌厉的弧度,武祈宁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无力地垂落了。
她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沉声道:“查一下,最近可有人冒犯太傅。”
她平日里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对她,她近期也没有惹她生气。到底是为何?
宋时微与武祈宁在政堂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消息立即传遍整个朝堂,甚至在当事人皆没有再像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容后,愈演愈烈,传什么的皆有。
有的传狼子野心的太傅终于露出她的真面目了,企图再次谋害陛下,独掌大权。
也有的传太傅和陛下君臣相合怕是要破灭了,根基未深的陛下未必能够撑得过丞相和世家再次的联合打压。
太傅与世家重归于好相互勾结的传闻日益见长,对此,宋时微本人并没有说什么,她依旧穿着官袍,立于百官之首,与丞相肩并着肩。
武祈宁高坐在龙椅上,通红着眼望着底下格外淡漠与她对视的宋时微。锋利的指甲紧紧扣进肉里,渗出滴滴血珠。
才安静了没多久的朝堂又乱了起来,这次是被宋时微亲手搅起来的。
两党和睦的氛围被宋时微血淋淋地撕毁斩断,三党相互攀谈,热闹极了。
“臣有奏,臣参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宋时微,昔日凭借巧言令色,谄媚先帝,得以攀附权势,渐掌朝纲。及至陛下践祚,本应感恩戴德,竭忠尽智,辅弼幼主,以成中兴之业。然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竟敢目无陛下,谋逆反上,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臣有奏,臣参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宋时微结党营私,培植羽翼,专权擅政,凌驾君上。”
“臣参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宋时微……”
“参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宋时微……”
……
那些保皇派之人,原先就看在陛下面前忤逆不尊的宋时微不顺眼,之前有武祈宁压着,如今……
她们瞥了一眼其上冷冽望着她们却没有制止的武祈宁,参得更加来劲。
数不胜数的参奏,口若悬河的罪名,加上世家之人也参与了进来。渐渐的,宋党挡不住了。
朝堂之上的大臣竟跪了半数以上,皆是要求处置她的。
宋时微若无其事地瞧着,忽而轻笑了一声,她这是犯了多大的罪啊,搞这么大阵仗。
武祈宁垂眸凝视着下面立即一边倒的场面,轻咳了一声。
万众瞩目之下,她冷冷瞧着宋时微,张合的嘴缓缓吐出对她的判决。
“既如此,太傅这几日便呆在府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凌厉的眉峰下,是她狭长的眼眸,宋时微大逆不道地抬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武祈宁,晃动的白玉珠帘投下浅淡不一的阴影,令她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良久,她行了一礼,沉声道:“臣遵旨。”
一旁笑眯眯瞧着眼前场景的丞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芴板,不知在思索什么。
难得躺在府里过了一段时间清闲的日子,宋时微瞧着手上那张丞相的邀请函,弯了弯眼角。
总算上钩了。不枉费她做了这么多准备。
坐着轿辇悄声来到丞相府上,丞相的心腹早就侯在了门外,恭敬地将宋时微请了进去。
“太傅到。”心腹高声通报道。
宋时微不紧不慢地踏了进去,毫不意外瞧见许多世家的掌事人。
京城有名有姓的世家几乎都聚在丞相府里了。
“诸位这是都在啊。都被那小皇帝给遣回府邸了?”宋时微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丞相旁边空余的主座上。
“不及太傅,这些日子待在府里想必清净极了。”有人看不惯她的嘴脸,冷嘲热讽道。
“是啊,日子过得有几分舒坦,教教小女,看看奏疏,一天便过去了。”宋时微冷淡地打太极打了回去。
“若是丞相邀我入府,只是闲谈这些事的话,本官不敢兴趣,先行告退了。”刚落座没多久的身子直起,作势要走。
“太傅还是这般的急。不相互叙叙旧诉诉苦,又如何共同展开下一个话题呢。”丞相笑眯眯地用折扇压下了宋时微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