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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无法动弹,只能抬头向上望。

  天坑边上,趴着一位蒙面少年,眸若点漆,在碎发下,显得格外有神。

  他身背玄铁重剑,眼神冷戾,黑色长衫外,罩着同色开衩大袖。

  画酒脑中木然片刻。

  那双眼睛实在太熟悉,她曾描摹过无数次,永远不可能认错。

  他是宴北辰!

  可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有太多疑问,画酒甚至怀疑,是毒素令她产生的幻觉。

  但在宴北辰看来,事情就简单得多。

  他反手拔出身后重剑,化为长弓,掌心凝出漆黑的箭矢,森森对准粉茧中心的少女。

  一想到,她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中,宴北辰的指节开始紧绷。

  他感受到久违的痛快,仙门会剑时,将那一连串的废物踩在脚底,也没有现在快意之万一。

  兴奋令他呼吸急促,连带紧绷的指,都微微颤抖。

  九琉神心之躯,果然生得很好看。

  或许少女早已不记得他,毕竟没人会在意,曾经倒在自己脚下的蝼蚁。

  但他记得她。

  杀死她前,宴北辰甚至有闲心,低声和她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小帝姬。”

  那日刑罚台一别,他没死,被一个落魄宗门的老宗主救回去。

  落魄宗门以前也曾耀眼过,那时候,还没有仙门的说法,灵境宗还叫灵境军,是神族最强悍的一支军队。

  恰逢神族与下五族开战,灵境军看守阵眼,却被假消息蒙骗,给鬼族大军开阵门,导致神族大军伤亡惨重。

  鬼族也没讨到半点便宜,那一战后,逐渐没落,蜷居于魔界幽冥州。

  灵境军首领包揽全责,以死谢罪,求四位天君网开一面,留其他人性命。

  神族没有杀那些人。

  为了安抚下五族,开创仙门百宗,顺便将这群碍眼的东西,通通丢去下界,自生自灭。

  虽然已经过去数千年,但神族心中,始终有一根刺,看不惯灵境宗,暗中打压。

  灵境宗传到宴北辰师父这一代,终于快要消亡。

  师父曾经只是个小弟子,如今成了老师父,心地却善良,救些被放逐的可怜人。

  他对宴北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遇见,即是有缘。”

  缘?

  宴北辰心中不屑,面上却一派感激。

  他得藏起恶意,像个正常人,才不会被宗门驱逐。

  宴北辰一直觉得,他装得挺好,直到师父发现,诗书礼乐教化不了他,悲悯地问他:“很累吧。”

  装得很累吧。

  那一刻,宴北辰醒悟,原来他所有的伪装,都没骗过师父。

  索性懒得再装。

  无人时,他看向世界的每一眼,都满怀恶意。

  他讨厌这个世界,处处让他不痛快。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想要痛快,先得不痛快。

  所有事都是这样。

  可宴北辰讨厌不痛快。

  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让他跳过所有不痛快?

  谁规定想要黎明,必须经历黑暗?

  谁规定想要成功,必须付出努力?

  谁规定想要果实,必须辛勤劳作?

  究竟是谁规定的?

  能不能只要黎明,只要成功,只要果实?

  宴北辰觉得这一切烦透了,无聊透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异类。

  不仅因为他生来六指,没有心跳,更因为,所有人都能在天道的规则下活得很好,没有他这么多疑问。

  不对,他不是异类,而是他倒霉,生在一个满是异类的世界。

  宴北辰想,无法改变自己,那就改变世界。让世界法则,主动适应他。

  他要变强,改变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

  后来,师父身受重伤,宴北辰站在床前,平静地问:“你为什么要死?”

  直白到近乎残忍。

  不是答应过,要教化他长大吗?他已经说服自己,相信这种鬼话。

  怎么可以骗他?

  宴北辰并不悲伤。

  他只觉得,有种被愚弄的愤怒,如同当初面对萝灵姬一样。

  她明明说过,要养育自己,却说话不算话,把他丢下。

  他恨萝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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