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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重心长:“朕也是为你考量:娶妃容易,休妻不又遭人议论?”
“原来如此。”楚王笑道,“还是父皇虑得周全。”
听了这一言,皇帝便更添了放松,叹道:“你不要看她生得像那一个,就迷了心智!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为美色所惑?”
“儿臣不敢。”楚王笑道,“说到……她,儿臣正想求父皇一件事。”
“什么事?”
“请父皇约束宫中,不要再议论颂宁了。”他叹道,“如此,也不会有人再多说宋氏。”
“哦?”皇帝惊讶,“这你放心……”
他欣慰一笑:“你总算放下了。这也好,也好……”
“终究快六年过去了。”楚王笑着,轻声说,“若让人人知道,宋家出来的‘江次妃’,和宋氏杀了的‘姜侧妃’,容貌竟十足相似,恐怕父皇又要烦心。”
“真有那么像?”皇帝不禁问。
“正看八分像。”楚王轻轻道,“侧看,便似有十分的像。”
沉了沉眼睛,皇帝点头:“朕知道了。”
事关宋家,楚王还是相信他会做到。
维持住笑容,他继续说:“既算半个‘妻’,要掌管家事,儿臣就安排江氏住宁德殿了。”
“这怎么行?”皇帝轻点桌面,“才说过——”
“可父皇特封的‘次妃’,终究不同其他侍妾。”楚王便道,“那儿臣就新修一处殿宇,让她居住?”
“也好。”皇帝一想,“也按县公夫人的规制吧,不算委屈了她。”
楚王感激地笑:“当然不委屈了她。更是没委屈了儿臣。”
“诸位兄弟里,儿臣还是第一位得赐‘次妃’的皇子。”他的笑转为儿子对父亲的羞窘,“其实,儿臣今日来,还想求父皇再赐一个恩典。”
皇帝提了提眉毛:“你就是看朕愿意纵着你。”
“你说,朕先听听看。”。
“儿臣想给两个女儿请封郡主。”楚王站起身,“承怡已经八岁,一直辛苦阿娘教养,如今儿臣不必再时常离京,内宅又有了人掌管,也该把孩子接回家里。承光既是‘次妃’所出,也算嫡女,她们姊妹两个同有郡主封号,身份相同,想必相处更能和睦。”
思索片刻,皇帝笑应:“就依你。”
他似无意道:“太子的三娘前月才封了郡主,你就又求去两个封号。哎,谁让都是朕的孙女!”
楚王只是谢恩,并不接这句有关太子的话。
“还有没有事?”皇帝问。
“儿臣想求的,父皇都应了。”楚王笑道,“儿臣若再求一件事,父皇会不会把儿臣打出去?”
“你还知道!”皇帝笑骂,“行了,说完了快滚!承怡和承光的封号,朕这就叫礼部去拟,你再找个日子把江氏领进来,给朕和你母亲看看。”
“是!”楚王垂首,“儿臣告退。”
他的脚步看起来,比过来的时候更平稳轻快。
走出紫宸殿,他行到昭阳宫。
“我用承怡做借口,给承光也请封了郡主。”他语带祈求,“但即便承怡不由江氏抚养,她在家有任何不妥,在父皇看来,也一定是江氏的错。我请母亲,尽量把承怡留在宫里。”
云贵妃看了儿子片刻。
“这容易。”她轻轻地说,“承怡从记事就在宫里,从没回过楚王府,也没见过你几次,年纪又还小,自然还是怕回去的。你越过儿子,先给她请封了郡主,谁也不能再说你对她不用心。”
“但她终究是你的血脉。你是杀了她的母亲,却到底没杀了她。”
盯住儿子的双眼,她问:“在你心里,承怡究竟算是你的女儿,还是你仇人的女儿?”
静坐许久,在秋光的照耀下,楚王开口:“我也不知。”
他淡声说:“至少在父皇看,她先是宋氏的孩子,宋家的外甥女、外孙女,才是我的女儿。”-
能挽回的,能争取的,他都已经尽力。
辞别了母亲,他出宫上马,回到王府。
——府里竟已一片欢庆。
“王妃说,圣人赐婚这样的大喜事,当然要阖府庆贺了。”
虽然是“次妃”,张岫也已改口称呼“王妃”。
他也满面是笑,对楚王回禀:“王妃命赏全府上下三个月的月例,又让厨上今日加餐,命季长史修缮王府,其余的事等殿下回来再吩咐。现在,诸位夫人娘子已去云起堂贺喜了。”
“是吗。”楚王怔然。
“……是啊。”
他表情变幻,看一眼张岫,又深深看向云起堂的方向,终于在听到圣旨后,第一次浮现了一个真正的、浅淡的笑容:“是该如此。”
“你去告诉王妃,等她们走了,我就回去。有好消息。”他向书房转身,又改了方才的话,“先……别说好消息。”
缓慢地,带着犹豫,他走到了挂着颂宁画像的内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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