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沿青苔在林阎掌心沁出凉意时,小阿七的童谣尾音正像片融化的雪,消失在风里。
井口突然泛起水纹般的光,不是暖黄的,是那种浸了墨的灰,像被揉皱的老照片。
林阎瞳孔骤缩——这光的弧度和钟楼废墟地缝里渗出的异响频率完全重合,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立起,这是直觉在尖叫:门要开了。
"阿七!"沈青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小孩的衣角,可那抹瘦巴巴的身影已经向前一倾。
林阎的喉结动了动,所有关于"镜渊"的线索在脑海里炸开:王书生说过"梦境与现实的夹缝最是危险",沈青提过"门后有光但别信光的颜色",此刻他根本来不及权衡,脚尖在井沿一蹬,整个人跟着栽了进去。
下坠的感觉很怪。
不是失重,倒像被塞进了一卷受潮的画轴,空气里漂浮着陈年老纸的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铜锈气。
林阎的手掌在虚空中抓了把,触到某种薄膜似的东西,"啵"的一声破了,眼前突然亮堂起来。
灰白。
天是灰的,地是灰的,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灰蒙蒙的颗粒感。
林阎踉跄着站稳,转身就看见沈青抱着小阿七从光门里跌出来——小姑娘的破布衫沾了青苔印子,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晨雾里的星子。
"王书生呢?"林阎的声音在这片死寂里格外刺耳。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闷响,王书生捂着后脑勺从光门滚出来,眼镜歪在鼻梁上:"这门...门框有棱..."他扶了扶眼镜,抬头的瞬间,动作僵住了。
林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正前方立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不是普通的镜,是青铜铸的,表面爬满裂痕,像块被冻裂的湖面。
镜子里映着个穿道袍的身影——赤焰道人,他的道冠歪了,嘴角挂着血,正闭目靠在镜壁上。
而镜外,密密麻麻的人脸正贴在镜面上,眼睛全是黑洞洞的,嘴唇开合着,发出细若蚊蝇的低语:"怕吗?逃吧。你杀不死自己。"
沈青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认得这些脸——上个月在义庄遇到的吊死鬼,三天前被饕餮羊灵啃剩的猎户,甚至还有她自己,在幽泉做祭司时最厌恶的那张冷硬的脸。"影噬..."她的声音发颤,"它在啃食我们的恐惧。"
林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生死簿残页。
这东西从他穿越来就跟着,边角泛着暗金,此刻正烫得惊人。
他突然想起小阿七说"我娘教的童谣",想起王书生翻到《镜渊志》时说"梦之钥需以童真为引"——原来这孩子不是被影噬操控,是影噬在等她开门。
"破镜符。"林阎突然开口。
沈青和王书生同时转头看他。
他扯下生死簿最边缘的一角,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残页上画符,朱砂不够时就用咬破的舌尖添一笔,"王书生说过,青铜镜属金,最怕火雷。"符纸在他掌心腾起幽蓝火焰,"沈青,护好阿七。"
符纸离手的瞬间,整个镜渊开始震颤。
青铜镜发出刺耳的嗡鸣,那些贴在镜面上的脸突然扭曲成尖叫的形状,黑洞洞的眼睛里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林阎看见赤焰道人的睫毛动了动,镜中身影的指尖微微蜷缩——他还活着。
"砰!"
符纸精准砸在镜面裂痕最深处。
青铜镜像块被敲碎的冰,碎片飞溅的瞬间,赤焰道人从镜中跌落,重重摔在灰地上。
林阎冲过去接住他,道袍下的身体烫得惊人,脉搏却弱得像游丝。"老东西..."他骂了句,抬头时,后背的汗毛再次倒竖。
影噬现身了。
它不再是黑雾,而是团旋转的人脸漩涡:林阎早逝的母亲在笑,说"阿阎别怕";上个月被他超度的厉鬼龇着牙,说"你救不了所有人";最中央那张脸,是他在法医解剖室的镜子里见过的——二十三岁的林阎,戴着橡胶手套,眼睛里没有光,说"你根本不敢看自己"。
"你们无法消灭恐惧。"影噬的声音是所有人的叠音,"正如你们无法杀死自己。"
林阎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昨夜在破庙,小阿七蜷在稻草堆里说"我娘说害怕的时候就唱歌";想起沈青在义庄徒手掐断尸僵的手腕,指甲缝里全是血,却笑着说"幽泉的祭司可不会哭";想起王书生翻遍三百年志怪笔记,眼镜片上全是裂纹,说"因果律不是诅咒,是面镜子"。
"你说得对。"林阎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灵异罗盘——这是他的法医工具箱变异来的,指针此刻疯狂旋转,"但我们能让恐惧变得有用。"他扯开小阿七的衣领,将生死簿残页按在她心口,"阿七,还记得你娘教的第二首童谣吗?"
小阿七仰起脸,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