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向来心思深沉的男人,此刻竟也难掩激动。
钦差大臣展开诏书,嗓音洪亮地宣读着封赏。每念到一个头衔,台下就响起一片抽气声。“武威太守司马。”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郭孝的权柄扩展到了一郡之地。
“河西巡边使。”整个老兵阵列开始浮动。这意味着持节巡查玉门关至金城关防务的大权。难怪他答应我那么痛快,说将来的整个凉州,随我左右。
“护羌校尉丞”我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闯进了凉州权力核心,尽管还仅仅是摸到个边。可几年后呢?十年后呢?
我不由被绝望感扼住喉咙,胸脯剧烈起伏着,几乎喘不上气。我怕穷尽一生也逃不出他手心。
他的盖世功勋是我的计策,朔风营最后的翻盘是因为我,最后关头,缝合伤口的伤员竟然重新出现在战场。还有镜子里的那个美貌容颜,没哪个男人能放手。
不,他不会放过我。
犒军的赏赐一箱箱抬上来。丝绸、铜钱、美酒。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套崭新的铠甲,据说用的是西域进贡的寒铁打造。郭孝当众穿上,铠甲的金属叶片碰撞声清脆悦耳,这是举世无匹的荣耀。
足以让天下孺子蒙羞。
这是大汉朝绝无仅有的错配。
我站在了望台上,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忽然明白了朔风营百年来的传统,永远分兵两处,就像现在这样。白狼山在庆功,第九峰燧也在庆功。
即便一处全军覆没,另一处也能保住这支铁军的薪火。
台下骚动起来。原来是钦差取出了最后一道诏书,要求新任护羌校尉丞送质子入京。郭孝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下意识地望向我的方向,又迅速移开视线。
酸果儿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道:“司马大人的儿子要去长安为质,是什么意思。”
校场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郭孝被将士们高高抛起。可当他被抛到最高处时,我看见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盯着了望哨,那是我藏身的地方。
我昏头了。郭孝没儿子,那不是意味着我宝儿,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宝儿要进长安当质子?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嗡嗡作响。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向后栽去。
“荀姐姐!”酸果儿的惊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昏迷中,我仿佛看见长安高大的城墙,看见森严的宫门,看见我的宝儿穿着小号的帝衣,站在陌生的庭院里哭泣。
而王棱,那个曾经温柔待我的男人,会怎样对待这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