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并不识字。
冠礼那日,伯翁做了许许多多好吃的,摆在院子里头作为庆祝。
小萝卜头们笑作一团,手中抓着难得能吃上的点心,奔来跑去地追逐打闹。
白若松的一侧是路途年,另一侧则坐着傅容安的副官,严崇。
严格来说,是曾经的副官。
因为在这个时候,严崇已然代替了傅容安的职位,成为了新的守门校尉,保护盛雪城的平安。
白若松本来想请严崇来给自己取字,但是严崇想也没想,便严词拒绝了。
严崇是个敏锐的人,这么多年来,虽然从未有人和她提起过白若松的身份,但是白若松感觉到她多多少少猜到一些自己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够猜到她是德帝遗孤的人少之又少,不然她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白若松觉得,严崇的想象力再是丰富,最多也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高门贵族的私生女,怎么也想不到皇家上去。
“我可算不得你的长辈,你如今应当也要学会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她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后,淡淡道,“不是想替校尉报仇么?这可是一条漫长又充满荆棘危险的道路,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做不了自己的主的人,可走不了这条路。”
于是白若松思忖良久,当夜在书案前,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字。
白若松,字见微,寓意为见微知著。
接下来的路,只有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一个细节,推测每一步,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目的。
此刻,她听闻佘武开口唤她的名字,这样问她,一时心中有千万种滋味涌了上来,最终却只是硬着心肠道:“我不清楚。”
佘武长久地盯着白若松的侧脸,白若松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紧张,只是很坦然地垂着眼睑。
她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自己继续下去的决心,只是此刻隐隐有些后悔。
兴许一开始,她在那条官道上,就不该带着佘武一道去见徐彣。
许久,佘武笑了一声。
“这东西我会处理的。”她道,“今后便不要再来佘府了。”
白若松心中一跳,转头想去看佘武,但是头刚刚扭过一点,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咬紧后槽牙,手臂撑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祠堂大门口,伸手推开了门栅。
祠堂门口守着的两个护卫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外头是西斜的晚霞余辉,像撒了一地的浓稠的柿子汤,空气中有细小的亮晶晶的尘埃在上下浮动。
就在白若松转身关上门栅的时候,透过缓缓阖上的门缝,正巧看到对着牌位改为跪姿的佘武。
她双手抬起,手掌交叠于额前,扣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之上。
“咔哒”一声,门栅阖上了,白若松再也看不见祠堂内的动静。
她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愣着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身离开。
佘武的父亲带着老伯翁正等在通向外头的长廊尽头,身侧三步开外守着的正是刚刚守在祠堂两侧的护卫。
白若松只是走近了一点,那两个护卫立刻发现了她的存在,纷纷往她的方向看,倒是佘武的父亲与老伯翁二人还在相互说小话。
男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柄团扇,遮了下半张脸,侧身与老伯翁说了点什么,那老伯翁便笑了起来,眼上的褶皱挤得能夹死蚊子。
一旁的护卫上前一步,低声说了点什么,男人的目光投向白若松,露在外头的眼睛便眯成了一轮月牙。
“白娘子来啦,和道安聊得这么快?”
刚刚还坚定的白若松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男人,停在了三步开外,低低嗯了一声。
“哎呀。”男人惊奇地眨眨眼,“你们吵架啦?”
白若松不讲话,男人便收敛了一些笑意,来到白若松面前,柔声道:“少年人交朋友嘛,打打闹闹也正常,道安还因为和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一旁的伯翁补充道:“是门下省左谏议大夫家的姜仲临姜娘子。”
“对,是姜娘子,你瞧我这记性。”男人晃了晃脑袋,“道安与那姜娘子熟识也有近十年了,还不是说打架就打架,据说是将人家姜娘子的头都打破了,回来以后把她娘气得啊,打了一顿以后便直接就关了禁闭。”
原来佘武挨了一顿打,怪不得屁股都不挨着蒲团,估计疼得慌。
“道安这孩子,别看她傻愣愣的,自小心思多。这次我问她到底为了什么和姜娘子生了嫌隙,她偏不说,都闷在心里头,真是犟起来牛都拉不回来。”
说到这里,男人笑了一下,垂下眼睑,深色温柔:“你都不知道,这么些年了,道安还从未在我面前这么夸过一个人呢,我看得出来,她可喜欢你了。要是你二人真有什么误会,你也别太生她的气,今后找机会将话头说说开。”
白若松怔怔看着男人。
上辈子,白若松还不叫白若松的时候,母亲羊水栓塞而亡,而父亲将她扔给外婆之后,二十多年都未曾出现过。
那个时候的她,在年幼的时候总是做梦,梦到那未曾谋面的母亲。
梦里,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面容模糊,但是会温柔地蹲在受了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