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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唯一跟在薛恒身边的侍女,云舒自然也被李珏来来回回地打量了许多遍,更何况她怀里还抱着林慧送她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陪薛恒到瑞郡王府赴宴这件事纯属意外。
她今日擦拭琵琶时,发现琴轴坏了,想要自己修,又怕旁人瞧出她是懂琵琶的。踌躇间薛恒命她带上琵琶跟他上了马车,说是到南府去,找一位老琴师修复。
既是前往南府,云舒少不得又想起了林慧,心头一热,换了身白衣便跟着薛恒去了。结果回府的路上收到了瑞郡王的请帖,薛恒便直接带着她来了瑞郡王府。
她压根不想来,可薛恒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并让她直面显王,那个害死林慧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云舒紧紧抱着怀里的琵琶,一心只想着如何给林慧报仇。
但她分明连自己的困境都解决不了。
“来,让我们饮尽此杯,同贺薛大人之喜。”
“恭喜薛大人。”
“贺喜薛大人,沈大人。”
数名显贵高举酒杯,再一次向薛恒敬酒,薛恒照单全收,一并饮下,笑着与众人道:“大家不要光顾着给薛某庆祝,还要感谢东道主瑞郡王才是。”
瑞郡王早已喝得东倒西歪,闻言挥挥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喝不下了,你们找显王喝吧!”
显王带着一脸阴恻恻的笑容看他道:“你才是东道主,为何要本王喝?”
“因为显王殿下酒量天下第一啊!”瑞郡王讨好地朝李珏拜了拜,“堂叔,你就替侄儿喝了吧!”
众人一听纷纷笑了,李珏不好驳李君奕的面子,便也端起酒杯,痛痛快快地饮了。
“显王好酒量!”
“千杯不醉,名不虚传。”
李珏在一句句称颂声中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却不自觉落在了云舒的身上。他喉结微动,正待说话,薛恒冷不丁道:“早就听闻显王酒量过人,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李珏立即回道:“薛大人过誉了,况且喝酒又不是什么真本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才是真本事。”
薛恒闻言一笑,便不再和李珏说话了。
李珏表情微僵,便是有些不自在。眼神不受控制地往薛恒身边的白衣女子上瞟了几回后到底忍不住开口,“本王与薛大人相识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薛大人身边有佳人相伴,如此甚好,否则,本王真要相信那些坊间传闻,以为薛大人不近女色呢。”
他句句不离薛大人三个字,眼睛却始终没从云舒身上移开过,瑞郡王此时也注意到了云舒,他没心没肺地笑笑,大刺刺道:“她啊,她叫云舒,是薛大人的宠婢。”
“哦。”李珏望着云舒意味深长地一顿,“原来如此,怪不得常伴薛大人左右。”
云舒低着头,气得浑身发抖。
她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理,耳边却还是响起薛恒肃冷的声音,“云舒,见过显王殿下。”
云舒一愣。
她控制住发抖的身体,慢慢抬起头看,看了身侧的薛恒一眼。
薛恒今日穿着一件墨色织金暗纹压花长袍,头戴乌金玄武纹束发冠,煞是冷峻逼人,英气不凡,见她望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道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云舒倒吸一口冷气。
席上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那显王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便是薛恒都开罪不起,更何况她这个小小的奴婢。
别说是让她请安了,便是把她送给李珏,她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云舒愈发地心寒,但她无计可施,只得抱着琵琶站起来,朝着那个害死了林慧的罪魁祸首欠了欠身,“奴婢云舒见过显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冷漠直白,表情疏离冷清,全无一点谄媚之态,这反而引起了李珏的兴趣,他不加掩饰地上下端详了云舒几眼,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薛大人办案的手段一流,挑选美人的眼光更是独到。”
一般官员听到这里,定会顺水推舟将身边的美人送出去,但薛恒只是不为所动地坐着,并无任何表示。李珏讨了个没趣,干笑几声又道:“云舒姑娘手里这把琵琶瞧着不错,是从哪里得来的?”
云舒僵硬地站在一众言笑晏晏,坐在水榭内把酒言欢的权贵之间,面无表情道:“回显王的话,此琵琶为好友赠送。”
“好友赠送?”李珏似有不信,“什么朋友?”
云舒望着李珏的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僵持间,李君奕忽然坐直了身子,盯着云舒手里的琵琶道:“欸?我听说南府前一阵闹出了人命,似是死了个弹琵琶的琴师。”
“南府管理严苛,时常闹出人命,不稀奇的。”一位大人道。
那李珏不置可否,闻言一笑,甚是洒脱道:“不错,是死了个琴师,名唤林慧。”
“林慧?”李君奕飞快地眨眨眼,“咦?薛大人前一阵不是召了位琵琶师入府吗?那……”
“没错。”薛恒接话道,“正是这位林琴师。”
在座诸人纷纷不敢再言语了,云舒更是感到一阵窒息。
李珏觑眼打量着薛恒与云舒,面上一阵变幻莫测,“居然有这样的巧事,本王竟对此一无所知。”
他自然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