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秘的请柬

  酒馆的喧嚣与烈酒的灼烧感仿佛还黏在喉咙里,劣质烧刀子的辛辣和酱牛肉的油腻在胃中翻搅,混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道心初破后的虚脱与微弱的清明。凌清雪坐在简陋茶摊的条凳上,背脊依旧习惯性地挺直,却不再像一柄强行插入污泥的寒剑,更像一株在狂风中勉强稳住根茎的细竹,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与茫然。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粗陶茶杯,劣质茶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远不及瑶光雪顶灵茶的清冽,却带着一种令人清醒的、粗粛的真实。

  萧遥则懒散地靠着油腻的桌子,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轻响。他目光看似散漫地扫过街面,掠过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扫过趾高气扬的低阶修士,最终停留在茶摊老板那双布满老茧、因常年被滚水蒸汽熏蒸而红肿变形的手上。那双眼睛里没了酒馆论道时的锐利与洞悉,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连同凌清雪内心的惊涛骇浪,都不过是天地间再寻常不过的浮尘。

  茶摊的油腻棚顶勉强遮挡着正午略显毒辣的阳光,光影在粗糙的桌面切割出分明的界线。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茶叶的涩味、汗味、尘土味,以及隔壁食摊飘来的廉价油脂的焦糊气。就在这市井烟火最浓烈、也最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刻,一种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悄然降临。

  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冷水。

  街角的人流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其自然地分开。不是粗暴的驱赶,更像摩西分海般无声的退让。一个身影,从熙攘的人群缝隙中,以一种近乎违背物理规律、却又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姿态,突兀地出现在茶摊前。没有带起一丝多余的风,也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被所有人下意识地忽略了。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面容普通,眉眼温和,带着一种商贾特有的、仿佛天生就刻在脸上的和气生财的笑意。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得体、用料考究却毫不张扬的深青色锦袍,袍角用银线绣着极其繁复、却又细密到几乎隐入布料纹理的云纹。腰间束着一条深色腰带,上面挂着一枚非金非玉、光泽内蕴的令牌,令牌上一个古朴的“万”字若隐若现。他步履从容,每一步踏出,距离都精确得如同丈量过,踩在满是尘土和零星菜叶的青石板上,那昂贵的锦缎靴底竟纤尘不染。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茶摊的市井平衡。并非因为他散发出多么强大的威压,恰恰相反,他身上没有丝毫属于强者的灵力波动,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从容气度,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如同珍珠落入瓦砾堆般的“洁净感”,以及那份由内而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掌控着庞大资源与脉络的自信,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却沉重如山的“场”。

  凌清雪几乎在对方踏入茶摊范围的同时,脊背瞬间绷紧!体内刚刚平息、如同在碎石新河道中艰难流淌的瑶光灵力骤然一滞,随即本能地、极其微弱地加速运转起来。那是长期身处圣地核心、对高位者气息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警觉。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指节再次泛白,刚刚被烈酒和萧遥的话语冲淡的、关于通缉令和无处容身的冰冷记忆,瞬间重新攫住了她。万宝楼!这个横跨诸域、势力盘根错节、连圣地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庞然大物!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追捕?还是……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遥,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

  萧遥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懒散的坐姿,甚至连搭着的腿都没放下。只是他原本散漫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那位中年男子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审视,仿佛要将对方从里到外、连同灵魂都剥开看个通透。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价值的专注。

  中年男子对凌清雪的戒备和萧遥的审视恍若未见。他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径直走到萧遥这桌前,隔着那张油腻的、还残留着酱牛肉碎屑的桌子,微微欠身。动作幅度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足够的敬意,又不显得过分谦卑。

  “萧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平和圆润,如同上好的暖玉相击,清晰地穿透了茶摊的嘈杂,却又奇异地不会惊扰到旁人,“冒昧打扰二位雅兴,鄙人万宝楼云州分楼楼主,陈景和。” 他报出名号时,语气平淡得如同在介绍自家铺子的掌柜,但“万宝楼分楼楼主”这几个字所蕴含的分量,却足以让任何稍有见识的修士心头巨震!这已不是普通的管事,而是真正手握一方资源、能与大宗门长老平起平坐的实权人物!

  陈景和的目光在萧遥脸上短暂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实质化的欣赏与探究。随即,他转向凌清雪,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切换成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审视意味的礼貌性致意,仿佛她只是萧遥身边一件无关紧要的配饰。“凌姑娘。” 称呼简洁,点到即止,既表明他清楚她的身份,也无意在此刻对此身份做出任何评价或反应。这是一种极其高明、也极其冷酷的切割——万宝楼的橄榄枝,只伸向萧遥一人。

  小主,

  凌清雪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陈景和那礼貌却疏离的眼神,比任何敌视的目光都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处境——一个被圣地通缉、价值几乎归零的“麻烦”。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垂下眼帘,盯着杯中浑浊的茶水,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陈楼主?”萧遥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玩味。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油腻的桌面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贵人事忙啊,总不会是为了这摊子上五文钱一碗的粗茶特意跑一趟吧?我这人穷,可请不起万宝楼的大人物喝茶。” 话语里的痞气与试探交织,毫不客气。

  陈景和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萧遥的言语只是拂过山石的微风。“萧先生风趣。”他语气温和,对萧遥的试探和暗讽充耳不闻,“鄙人此来,自然是为先生送上一份薄礼,一份……或许先生会感兴趣的机缘。”他特意加重了“机缘”二字。

  话音落,陈景和手腕极其自然地一翻。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手中已凭空多出一物。没有光华四射,没有灵力波动,甚至连一丝空间涟漪都未曾泛起。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匣子。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玄黑色,仿佛能吸纳周围的光线。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在正中央,以极其古老的、如同虫鸟篆般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极其简约却又充满神秘韵味的图案——两道相互交缠、首尾相衔的弧线,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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