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毒沼瘴域,如同从腐烂的肺腑重新回到人间。脚下黑色砂砾地虽然粗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坚实感。昏黄浑浊的天光洒落,虽然依旧压抑,但比起瘴气中令人窒息的墨绿深渊,已是天壤之别。空气里残留着沼泽特有的腥腐气息,但已稀薄许多,至少能够大口呼吸而不至于灼伤肺腑。
凌清雪几乎是瘫跪在砂砾地上,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抽痛,鲜血浸透了半截衣袖,在黑色的砂砾上洇开几小片暗红。过度消耗的灵力与渗入体内的余毒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胸腔的刺痛。她勉强抬起头,望向萧遥,却见他虽面有疲色,但腰背依旧挺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那片巨大的遗迹废墟。
那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之城。
坍塌的巨石垒砌成断壁残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森白骸骨,狰狞地刺向昏黄的天空。建筑的风格粗犷而原始,巨大得超乎想象,残留的墙壁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坑洼和某种巨大爪痕的印记。厚重的墨绿色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藤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暗色苔藓,许多地方还寄生着碗口大小、色彩妖异艳丽的巨型蕈类,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孢子粉尘。整片遗迹都笼罩在一种沉甸甸的、被时光和腐朽共同吞噬的绝望气息之中。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废墟深处,断断续续传来异样的波动。
并非生机,而是激烈碰撞的灵力碎片,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碎石,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凌清雪强撑着站起,握紧瑶光仙剑,剑尖微颤,指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遗迹深处一个相对完整的角落,由三面巨大的、布满藤蔓和爪痕的残墙围拢而成,像一处被遗忘的角斗场。
萧遥没有言语,身形已如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朝着那方向掠去。凌清雪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和虚弱,竭力收敛气息,紧随其后。两人贴着巨大冰冷的石壁阴影,如同壁虎般滑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殖质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被遗迹深处传来的打斗声所掩盖。
越是靠近,那波动越是清晰。
灵力碰撞的爆鸣,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还有压抑的怒斥与阴冷得意的狞笑,交织成一片混乱而危险的乐章。
终于,两人悄然潜至一面巨大残墙的豁口处。借着藤蔓的遮蔽,向内望去。
里面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只见一片数十丈方圆的空地,地面铺满黑色砂砾和破碎的骨殖。空地中央,一个身影正被四人围攻,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那是一个女子。
凌清雪看清那女子面容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几乎以为自己因伤势过重而产生了幻觉!
那女子身着一件早已被划破多处、沾满泥污血迹的绛紫色劲装,勾勒出依旧丰腴动人的身段。一头如云秀发此刻散乱不堪,沾染着血污和尘土,几缕紧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张脸,纵然此刻布满了血痕与污迹,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眉眼间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与疲惫,但凌清雪绝不会认错!
柳三娘!
那个在流云坊市开赌坊,风情万种、八面玲珑,总爱调笑萧遥喝劣酒的赌坊老板娘!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市井老板娘的风情?手中两柄薄如柳叶、闪烁着幽绿寒芒的淬毒短刃,在她手中化作两团致命的旋风,招式刁钻狠辣,透着一股久经厮杀的阴狠与果决!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的水准!
围攻她的四人,装束诡异,气息阴冷邪祟。
为首一人身披一件宽大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浸染而成的暗红法袍,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惨白的骨质面具,面具眼孔处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如同深渊的凝视。他并未直接攻击,只是站在战圈稍外围,双手掐着诡异的法诀,周身缭绕着浓郁的血腥煞气,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笼罩全场,显然是在操控战局,同时不断施放着干扰心神的邪术。那猩红的眸光每一次闪烁,柳三娘的动作便会出现极其细微的迟滞,脸上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另外三人则如同饿狼般扑击撕咬。
一人身材矮壮如墩,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如岩石,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暗青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黑色咒文。他手持一柄车轮大小的沉重巨斧,斧刃上布满锯齿般的獠牙,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开山裂石的蛮力,卷起凄厉的恶风!巨斧砸在地上,砂石飞溅,留下深深的沟壑,逼得柳三娘只能不断闪避,不敢硬接。
另一人身形飘忽如鬼魅,穿着一件由无数块破旧灰布缝合而成的、宽大得如同裹尸布的长袍,袍子下似乎空空荡荡。他手中没有兵刃,只有十指戴着惨白的骨爪,骨爪尖端闪烁着幽蓝的毒芒。他的攻击无声无息,如同附骨之蛆,总是出现在柳三娘防御的死角,骨爪带起的阴风蕴含着冻结血液的寒意和侵蚀灵力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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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人则是个侏儒,骑在一头通体覆盖着漆黑鳞甲、形似蜥蜴、却生着三只猩红竖瞳的狰狞妖兽背上。侏儒手中挥舞着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短杖,杖顶骷髅的眼窝中不断喷吐出墨绿色的毒雾和发出刺耳尖啸的怨魂虚影。这些毒雾与怨魂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干扰着柳三娘,而那三眼蜥蜴妖兽则口喷带着腐蚀性的粘液,利爪獠牙闪烁着寒光,不断扑咬,封堵柳三娘的退路。
“血煞教的‘血面’厉屠!还有‘青皮’石蛮、‘鬼爪’阴无鹫、‘虫师’侏罗!”凌清雪心中骇然,瞬间认出了这凶名赫赫的四人组。这些邪修手段残忍,专行劫掠杀戮之事,在修真界恶名昭彰。柳三娘竟被他们盯上?
柳三娘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她的步法虽然依旧灵动诡异,如同穿花蝴蝶,但在血面厉屠那无孔不入的血煞邪术干扰下,每一次闪避都显得无比艰难。面对石蛮那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的巨斧劈砍,她只能以极其精妙的角度卸力格挡,两柄淬毒短刃与巨斧交击,爆发出刺目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次碰撞,她持刃的手臂都剧烈震颤,虎口早已崩裂,鲜血顺着刃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