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她终于抬起头,迎向萧遥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或泼辣、或爽朗、或精明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像荒野中不灭的孤火。“这点伤,死不了人。”她顿了顿,握着玉佩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脆响,“我男人……陈四,他最后消失的地方,你也看见了。他贴身带着这玉佩,”她缓缓摊开手掌,那刻着“柱”字的青白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还有秘境里那些东西……壁画、守护者、你看到的‘眼睛’……它们都在说一件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凄厉的穿透力,直刺人心:“他若真成了那‘柱’!他若真被那该死的东西困在了什么地方!我柳三娘便是爬!也要爬到他身边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金石碰撞般的决绝。然而,那强行维持的平静外壳终究被这汹涌的情绪冲破了一道裂口,尾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一层浓重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萧遥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眼中那强行压抑的悲愤与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没有再劝。他太了解这种眼神,那是困兽濒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决绝,是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绝不回头的执念。劝慰在此刻,苍白无力得近乎残忍。
沉默在狭小的静室里蔓延,只有窗外偶尔响起的鸟鸣,更添几分窒息的凝滞。晨光又移近了一些,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柳三娘脸上那混合着巨大悲痛与孤注一掷的复杂神情。
许久,萧遥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不再看柳三娘的眼睛,目光转向窗外那方被屋檐切割出的、灰蓝色的天空。
“寻人,尤其是寻这种……”他斟酌着词句,声音低沉而缓慢,“……被‘规则’或‘枷锁’卷走的人,如同大海捞针,更如同……逆天而行。前路莫测,凶险远超你的想象。你一个人,独木难支。”
柳三娘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弧度:“我知道。但留在这里,等别人告诉我结果?或是等那女帝陛下大发慈悲,派人去找?”她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等不了。那是我男人!是死是活,是好是歹,我得亲眼看见!亲手摸到!别人说的,我不信!也……等不起!”
这“等不起”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萧遥心上。他想起了秘境崩塌时陈四被吞噬的瞬间,想起了自己面对寂灭神雷时那渺小如尘埃的无力感。有些等待,确实耗不起,耗下去,或许就是永恒的绝望。
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从自己那件素色常服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小囊。囊袋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针脚细密,封口处用一根韧性极佳的黑色兽筋紧紧扎着。布囊本身没有任何光华或灵力波动,朴素得如同市井小贩装铜钱的袋子。
萧遥将这个布囊递向柳三娘,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拿着。”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多了一份不容拒绝的力度。
柳三娘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布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布囊入手,出乎意料地有些沉甸甸的,触感并不柔软,里面似乎装着几块棱角分明的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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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抬头看向萧遥。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萧遥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几块我自个儿炼废的‘引雷铁’碎渣,看着不起眼,遇到阴邪鬼祟之物,或是被某些歹毒神魂秘术锁定时,胡乱扔出去,或许能扰一扰对方心神,给你争取一线脱身的机会。”他顿了顿,补充道,“别嫌它丑,炼废了,反倒没那么扎眼,不易引人注意。还有几粒‘龟息丸’,真到了绝境,封住气息装死,也许能蒙混过关。另外……”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几近耳语:“……布囊夹层里,我嵌了一缕我的神念印记。若你……若你真到了十死无生、万念俱灰的地步,捏碎其中一块‘引雷铁’碎片。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我还在这片天地间,必生感应。”
柳三娘握着布囊的手猛地一紧,那粗糙的布料硌着掌心。她低头看着这个灰扑扑的小袋子,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硬物的轮廓和棱角。引雷铁废渣?龟息丸?神念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冰冷决绝的心防。鼻子一酸,眼前再次被汹涌的泪水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才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泪硬生生逼了回去。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滚烫的棉絮,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攥紧了那个小小的布囊,仿佛要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所有的感激、所有的托付、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沉重情谊,都在这无声的紧握里。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水光已被一种更加坚毅的光芒取代。她对着萧遥,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到底,腰弯得极低,久久没有直起。
“萧兄弟,大恩不言谢!”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陈四的事,是我柳三娘此生最大的心结!若苍天有眼,让我寻到他,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魔,这份恩情,我们夫妇……永世不忘!若我……若我此去不回,”她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萧遥,带着一种托付般的决绝,“只求你,若日后有机会,查明那‘柱’的真相!替我……替陈四……问那‘天’,一句为什么!”
萧遥静静地站着,承受着这沉重的一礼,也承受着这近乎遗言般的托付。他没有避开,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分量,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烙印在两人之间。
柳三娘不再多言。她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那叠得整整齐齐的靛蓝短褂,眼中掠过万般不舍与眷恋,随即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磐石般的冷硬。她利落地将那个不起眼的灰布囊塞进自己贴身的内袋,又将掌中紧握的玉佩小心地挂回颈间,贴身藏好,冰凉的玉质紧贴着温热的肌肤。
她转过身,不再看萧遥,径直走向屋角。那里放着一个半旧的灰布行囊,是她昨夜就整理好的。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干粮,还有她赖以行走江湖的几样家伙事:一柄藏在鹿皮鞘中的精钢短匕,刃口泛着幽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