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云栖渡”的喧嚣,隔着客栈那扇雕花的木窗,顽固地渗进房间。鼎沸的人声、灵兽的嘶鸣、法器破空的锐响,还有不知哪家酒楼飘来的浓郁灵食香气,混杂成一股灼热的红尘气浪,拍打着室内的寂静。这间上房布置雅致,灵气也充裕,本该是个清修的好地方,可惜眼下这清修注定是奢望。
“我的!那是我先看到的!”一声清脆又带着点蛮横的娇叱,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白灵儿整个人几乎要扑到桌案上,雪白的狐耳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蓬松的狐尾高高翘起,像个炸了毛的绒球。她一只小手死死按着桌上一碟刚端上来、还冒着诱人热气的金丝蜜枣糕,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去够萧遥面前那盘色泽更加油亮、灵气似乎也更浓郁的酱焖灵蹄髈。
凌清雪坐在萧遥另一侧,面纱下的眉头微蹙,清冷的眸子扫过白灵儿按在蜜枣糕上的手指,指尖几乎陷进那层晶莹的糖丝里。她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春葱般的玉指,迅疾如电,轻轻一拨。
啪嗒。
一枚圆溜溜、裹满蜜糖的枣子被精准地从白灵儿指缝下弹了出来,滴溜溜滚到桌沿。白灵儿“啊呀”一声,下意识去捞那滚落的枣子,对蹄髈的攻势顿时一滞。
“哼!冰块脸,你耍赖!”白灵儿气鼓鼓地瞪向凌清雪,腮帮子鼓起,像只塞满了松果的小松鼠。
凌清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拂去一粒微尘,声音平淡无波:“食不厌精。你手上沾了蜜,污了蹄髈的灵气。”她指尖微动,一道极淡的寒气掠过,桌面上被白灵儿按过的地方,那点微不可察的糖渍瞬间凝结成霜,又悄然消散。
“借口!你就是想独吞!”白灵儿不服气,眼珠一转,放弃蹄髈,转而把整碟蜜枣糕都扒拉到自己面前,示威似的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狐狸精怎么了?狐狸精就不能吃蹄髈了?我偏要吃!”说着,另一只手又贼兮兮地探向萧遥的盘子。
萧遥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对眼前这场围绕灵食展开的无声硝烟视若无睹。他手里把玩着那个惹祸的源头——那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斑驳的旧茶壶。指尖随意地在壶身那看似毫无规律的凸起纹路上敲击着,发出轻微而沉闷的“笃笃”声。这声音,竟奇异地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韵律,仿佛连窗外汹涌的市声都被隔绝了一层。
他正对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壶壁上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锈迹融为一体的暗金色纹路。在光线的特定角度下,那纹路似乎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难以言喻的玄奥光泽。
“喂!小偷!你聋啦?”白灵儿见萧遥不理她,又把矛头指向他,腮帮子鼓得更圆了,“我的聚灵盏!你到底还不还?”
萧遥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茶壶上挪开,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小狐狸,这话你都问了一百零八遍了。耳朵不累?嗓子不干?”他随手拿起自己面前那杯根本没动过的灵茶,手腕一抖,茶杯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白灵儿面前的空处,茶水一滴未洒,“喏,润润嗓子,接着喊。喊破喉咙也没用,这宝贝跟我姓萧了。”
“你!你无赖!”白灵儿气得尾巴毛都炸开了,拍案而起,“谁要喝你的破茶!我要我的宝贝!”
就在这时,萧遥指尖敲击茶壶的节奏倏然一顿。
笃!
一声稍重的闷响。
几乎在同一刹那,那原本被他随意搁在桌角的旧茶壶,壶口处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小股凝练如实质的白气!这白气快如闪电,带着轻微的“嗤”声,精准无比地射向白灵儿再次伸向酱焖蹄髈的手腕。
“哎哟!”
白灵儿惊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被白气击中的手腕皮肤上,瞬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冰霜,一股透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忙不迭地甩手,又哈气去捂,小脸皱成一团:“冻死我了!死小偷!破壶!你暗算我!”
凌清雪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闪,落在萧遥指尖轻点的位置和那茶壶奇特的纹路上。她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灵力流转轨迹,与那喷吐寒气的壶口纹路产生了某种共鸣。
萧遥却像没事人一样,手指继续在壶身上轻点,位置、力度与方才又有微妙不同。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笑表情:“小狐狸,馋归馋,爪子别乱伸。我这宝贝脾气不太好,最烦别人抢我东西吃。”他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蹄髈,放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那表情在白灵儿看来简直欠揍至极,“嗯,火候正好,灵气锁得也足。清雪,尝尝?”
凌清雪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小块,面纱轻动,细细品尝。
白灵儿看着两人,再看看自己手腕上慢慢化开的冰霜,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她狠狠一跺脚,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抱着那碟蜜枣糕,化悲愤为食量,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诅咒:“吃吃吃!噎死你们!撑死你们!小偷!冰块脸!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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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其乐融融”的用餐氛围中,一阵极有韵律、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雅间的门外。
笃、笃、笃。
三声轻叩,力道适中,透着一股精心拿捏过的分寸感。
不等里面回应,房门已被无声地推开。没有店小二的吆喝,进来的是一位女子。
她一现身,仿佛瞬间将这间充斥着红尘烟火与狐狸精怨气的上房,拉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身着一袭云霞般渐变的锦缎长裙,裙摆曳地,行走间流泻出珍珠般温润的光泽。发髻高挽,簪着一支造型简洁却流光溢彩的凤头衔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珠串轻轻摇曳,折射出细碎而尊贵的华光。她的面容并非绝顶艳丽,却有一种久居上位、执掌庞大财富所淬炼出的雍容气度,眉目舒展,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微笑,精明干练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是金风玉露商会此地的掌舵人,金镶玉。
在她身后,跟着两名神情肃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