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戈壁,赤地千里。
目之所及,只有一种颜色——枯槁的、灼眼的、吞噬一切生机的焦黄。大地龟裂出无数深不见底的伤口,扭曲蜿蜒,如同被远古巨兽撕扯践踏过亿万次。沙砾在毒辣的烈日炙烤下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热浪,空气扭曲,地平线模糊晃动,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痛苦地呻吟。
风是唯一的活物,却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它裹挟着蕴含湮灭气息的沙砾,呼啸着、旋转着,形成一道道昏黄色的沙龙卷,在无垠的荒原上肆虐游荡。砂砾击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亿万只饥饿的细虫在啃噬着大地最后的骨殖。这里,是生命的绝域,灵气的荒漠。
岩洞内,萧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被干涸的暗红血渍和焦黑的雷击痕迹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色苍白如金纸,嘴唇因极度缺水而裂开数道深深的血口子,干枯得如同戈壁滩上千年古树的树皮。额角那道被空间碎片擦过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翻卷的皮肉边缘焦黑,狰狞可怖。最深的创伤在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反复穿刺、灼烧,每一次微弱的灵力运转都带来蚀骨般的痛苦,那是天道排斥留下的烙印,是这个世界对他这个“异类”最直接的恶意。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碎裂的水囊,里面残留的几滴浑浊泥水是他仅存的希望。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珍贵的湿润,甚至来不及送到唇边——
“轰!”
一道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岩洞上方稀薄扭曲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劈落!目标并非萧遥本身,就是他手中那个微不足道的水囊!
刺目的紫光瞬间将昏暗的岩洞映照得如同白昼,狂暴的毁灭气息让萧摇全身汗毛倒竖。水囊应声炸裂,化为齑粉。那几滴浑浊的泥水,在雷霆的高温下瞬间汽化,连一丝水汽都没能留下。灼热的气浪和细碎的雷霆余波狠狠撞在萧遥胸口,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背后的石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贼老天——!” 萧遥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岩洞外那片被黄沙弥漫、却又透着诡异死寂的天空,胸腔里积压的怒火和憋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连口水……都不让喝?!”
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这已经不是追杀,这是最恶毒的戏弄,是最彻底的绝杀!天道在剥夺他一切生存的可能,用最微小、最精准、最令人绝望的方式。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目光扫过岩洞深处,昏迷的凌清雪和白灵儿静静躺在角落的阴影里。凌清雪脸色苍白得透明,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若非胸膛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逝者无异。她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浸染,原本清冷绝俗的面容只剩下令人心碎的脆弱。白灵儿蜷缩在她身旁,小脸同样没有血色,身上漂亮的鳞甲黯淡无光,几处焦黑的伤口深可见骨,那是空间乱流和湮灭砂砾留下的可怕印记。战红缨则倒在更深处,高大的身躯如同倒塌的山岳,气息更是微弱得难以察觉,那柄伴随她征战四方的战戟断成两截,冰冷地躺在一旁,如同主人一般失去了所有锋芒。
看着她们,萧遥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不能等死。留在这里,只有被这戈壁和头顶的“贼老天”一点点磨死、渴死、饿死,或者被下一道精准的雷罚劈成焦炭。
必须走!
哪怕外面是能刮去血肉的湮灭风暴,也比坐以待毙强。
他挣扎着站起身,骨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体内残存的那点可怜灵力,在经脉剧痛的灼烧下艰难地流转起来,勉强在体表覆盖上一层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护体微光。他走到凌清雪身边,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她背起。少女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失去依托的羽毛,冰冷而脆弱。他又用几根坚韧的藤蔓(一种在岩缝中发现的、蕴含微弱韧性但剧毒的戈壁植物)将昏迷的白灵儿牢牢缚在自己胸前。至于战红缨……萧遥看了一眼那沉重的身躯和断戟,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和无奈,只能暂时将她安置在岩洞最深处相对安全的位置,用几块巨大的岩石勉强遮挡。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汗流浃背,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萧遥背着两个昏迷的女孩,如同背负着两座沉重的大山,一步一步,蹒跚而坚定地走出了岩洞。
湮灭风暴的嘶吼瞬间放大到极致,如同亿万怨魂在耳边尖啸。昏黄色的沙砾如同密集的弹雨,疯狂地击打在他护体的微光上,发出噼啪爆响。那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每一次冲击都让萧遥身体剧震,脸色更白一分。砂砾中蕴含的湮灭之力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地穿透微光的缝隙,侵蚀着他的皮肤,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刺痛,迅速带走本就稀少的水分和体力。脚下的砂砾又软又烫,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出来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炙烤着他裸露的皮肤,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只留下一层刺痛的盐霜。
小主,
视线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焦黄。狂风卷起的沙尘遮蔽了大半天空,只剩下一个模糊、扭曲、不断晃动的昏黄轮廓。没有方向,没有参照,只有死亡的气息在每一个沙砾的缝隙里弥漫。
萧遥咬紧牙关,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选定了一个与风暴主流略呈夹角的方向,埋头前行。他将背上的凌清雪和白灵儿护得更紧,用自己残破的身躯为她们抵挡着最猛烈的风沙侵袭。每一步,都在滚烫的砂砾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痕的脚印,旋即又被狂风抹平。
时间在风沙的呼啸和身体的剧痛中变得模糊。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体力在飞速流逝,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压断。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护体微光早已消失不见。湮灭砂砾直接打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又被风沙瞬间吹干,凝结成暗红的血痂。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因干渴和疲惫而模糊涣散时——
前方,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昏黄视界尽头,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异样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