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神都上空,铅云低垂,沉甸甸地压着巍峨的宫墙与连绵的殿宇飞檐,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掌扼住了这座千年雄城的咽喉。风是腥的,带着铁锈与泥土深处翻搅出的浊气,穿行在空旷死寂的御道间,呜咽如泣。昔日里威严鼎盛、万方来朝的煌煌神都,此刻竟透出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寒意。
紫宸殿深处,御书房内,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一道倚在软榻上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
凤霓裳卸去了繁复沉重的帝袍冠冕,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乌发松松挽起,几缕散落在苍白的颊边。曾经那双顾盼生威、足以令群臣俯首的凤眸,此刻却盛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仿佛被抽去了筋骨。她手中虚握着一卷奏章,指尖却连翻动的力气都欠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深处传来的剧痛,那是强行引动国运龙气对抗天道意志后,遭到的凶猛反噬——无形的天谴之鞭,抽打在王朝命脉,也狠狠鞭挞在她这执掌命脉的人皇之躯上。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低低响起,凤霓裳用手帕掩住唇,雪白的丝绢上迅速洇开刺目的猩红。她随手将帕子攥紧,丢进一旁的火盆。火舌卷过,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如同这风雨欲来的神都。
“陛下,” 侍立一旁的心腹女官云袖,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碗漆黑的药汁,“太医令新煎的固本培元汤,您多少用一点吧。”
凤霓裳目光落在药碗上,漆黑的药汁映着她同样黯淡的眼眸。她缓缓摇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必了。这点药力,于朕此刻的伤势,不过是杯水车薪。留着吧,或许…待会儿还有人更需要它。”
云袖的手一颤,药碗差点倾覆。她明白女帝话中的深意,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猛地跪伏下去,额头触地:“陛下!宫外…宫外禁军统领已换了靖亲王的人!内侍省总管午后便称病不出,各宫门守卫也已悄然更迭!奴婢无能,消息…消息几乎传不出去!”
凤霓裳脸上并无意外,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她闭上眼,似乎在积蓄最后的气力,再睁开时,那眼底深处,属于帝王的寒光如冰锥乍现:“朕那位好皇叔,还有那些躲在暗处,巴不得朕死、巴不得大炎崩塌的‘盟友’,终于…等不及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他们以为朕龙气被夺,便是那拔了牙、去了爪的病龙,只能任人宰割?呵…”
话音未落,殿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铠甲鳞片摩擦碰撞的哗啦声由远及近,如潮水般迅速包围了整个紫宸殿!紧接着,一个洪亮却透着虚假恭敬的声音穿透殿门响起:
“臣凤承武,求见陛下!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
靖亲王凤承武!他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的遮羞布,亲自来了!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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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在距离大炎神都数万里之遥,一片被狂暴天罚蹂躏过的死寂荒原深处。
大地遍布着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狰狞地蔓延向四面八方,如同神只以雷电为笔在大地上刻下的绝望符咒。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与臭氧气息,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残存的雷霆之力如同不安的毒蛇,在龟裂的岩石缝隙间噼啪作响,闪烁着不祥的蓝紫色幽光。
在这片末日景象的中心,一个身影蜷伏着。
萧遥。曾经谈笑间令圣地崩毁、视天道化身如无物的他,此刻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他身上那件材质非凡的衣袍早已化作褴褛焦黑的布条,勉强挂在同样焦黑一片的躯体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一道从肩胛斜贯至腰侧的巨大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被恐怖的高温彻底碳化,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黑红交杂的颜色,仿佛被地狱的熔岩狠狠犁过。伤口周围的肌肤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让这具强悍的肉身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他的脸埋在冰冷的灰烬里,沾满了污黑。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体内更是乱成一锅沸粥,强行对抗天罚、硬撼本源带来的反噬,比任何敌人的攻击都要致命百倍。经脉寸寸欲裂,气海枯竭干涸,那丝泄露的本源之力如同失控的野火,在废墟般的躯壳内左冲右突,带来毁灭性的灼痛。
然而,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膛与冰冷地面之间,却紧紧贴着一物——那块古朴温润的欺天石。
此刻的欺天石,正散发出一种与萧遥微弱心跳同步的、柔和而坚韧的乳白色光华。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异常稳定,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无声无息地包裹着萧遥,也包裹着他怀中另一具冰冷的身躯。
凌清雪。
她静静地躺在萧遥臂弯里,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胸口处一道可怕的贯穿伤虽被欺天石散发的奇异能量暂时封住,没有继续恶化,但心脉的损伤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脆弱得随时可能彻底粉碎。欺天石的光辉丝丝缕缕渗入她的身体,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生机,如同在狂风中死死守护着一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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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撕裂般的剧痛中沉浮。每一次试图凝聚心神,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沉重无比。但怀中那冰冷躯体的触感,以及欺天石传递来的微弱却坚韧的共鸣,成了他锚定在现实、不至于彻底沉沦的唯一支点。
“清…雪…” 一个破碎沙哑到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从他干裂渗血的唇间艰难挤出。这声呼唤,耗尽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力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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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
沉重的殿门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面轰然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重重撞在两侧的金丝楠木门框上。
靖亲王凤承武一身玄色蟠龙亲王常服,背负双手,昂然而入。他面容方正,眉眼间依稀可见与凤霓裳几分相似的皇家轮廓,但此刻那脸上却毫无对帝王的敬畏,只有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与一丝刻毒的贪婪。他身后,鱼贯涌入十数名身着漆黑重甲、面覆狰狞鬼面的魁梧武士。这些武士气息阴冷沉凝,步伐落地无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