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br />
方宜和大家聊着天,不可避免地时常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这一桌饭菜完全出乎了方宜的预料,以她对郑淮明的了解,从前他的自尊和清高都不会允许他这样做。可他不仅擅自做了菜等他们回来,还甘愿坐在饭桌上接受与另一个男人明里暗里的对比。
她有些食不下咽,没吃多少就停下筷子。
本来临时加了两个菜就有些多,一餐吃完,除了两个空盘,其他菜都只浅浅动了一点。这时,郑淮明主动开口,眉眼柔和地看向方宜:“剩的都倒了吧,吃隔夜菜不好。”
方宜应了一声,起身帮忙收拾碗筷。
待沈望端着盘子走进厨房,郑淮明低头看了一眼表,对她说:“我晚上还有值班,得回去了。”
大夜班是十一点开始,夜里高速畅通,但此时也已经快到不得不出发的时间。
倒是和李栩说的一样,方宜不知作何回应,只淡淡地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方宜。”郑淮明站在原地,轻声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有话想和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方宜眉头微拧,经历了上次的事,她本能地不想和他独处。
他上前一步,低声说:“一小会儿。”
想到郑淮明驱车来回近八个小时过来,方宜犹豫了一下,之后苗月的事还要多拜托他,不想闹得太僵,还是跟了出去。
碧海夜里的温度依旧寒冷,街上行人寥寥,只有灯光微弱的路灯伫立。更远处是平静无边的海,隐入一片漆黑的天际。
郑淮明无言地往前走着,一直走出离院门一百多米,依旧没有停下。
不知道他想去哪里,方宜停下脚步:“就在这儿吧。”
郑淮明的呼吸声有些沉重,步伐不稳:“坐下说,可以吗?”
街边远处有一把长椅。
方宜不欲多纠缠,走过去坐下。
眼前是黑夜中的大海,看不清海面,却能隐约听到海浪声。这里远离市中心,头顶的夜空如黑绸缎一般,明亮的星星闪烁着。
半晌,郑淮明低哑地开口:“上次的事……对不起。”
随着他这句话,那日的回忆又浮现在方宜的脑海。昏暗苍白的屋子里,他跪在她面前,拽着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凉潮湿……羞耻和恐惧让她蓦地心头一抖。
“别再提了。”方宜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要起身,“如果你想说这件事,我就回去了。”
“方宜!”郑淮明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还未等被甩开,就如触电般地收了回去,“我不提了。”
方宜坐回长椅,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她感到身旁的男人打开了公文包,修长的手指翻开一沓资料,递了过来:“我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他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你可以试试申请市级的通道。”
方宜接过资料,抬头赫然是北川市电视台九频道。郑淮明说得轻描淡写,但她简略地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份申报表不是谁都能拿到的,甚至说是千金难买也不为过。
她惊讶问:“你是怎么……”
“吃饭的时候聊起来,他很感兴趣。”郑淮明说。
方宜明白他不想细说,便也没有刨根问底兴致。她小心地收起文件:“谢谢,我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之后我们请你吃饭。”
这话说得太客套、公事公办,郑淮明的脸色白了白,薄唇轻抿: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但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方宜抢在他之前将话说明,“李栩说,你昨天通宵值完班就来了碧海……你以后别这样了,我很有压力。”
这几日与沈望的相处,让她逐渐感受到那种轻松、平静的关系有多美好。她不想再回到被另一个人牵着情绪的生活。
郑淮明眸光微暗,一句瞬间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李栩怎么什么都说?”
方宜不喜欢他这样的姿态,没好气道:“他不说,我就感觉不到吗?”
两个人并排坐着,她看不清郑淮明的表情,却听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你就不怕我死在这里,变成凶宅?”
明明是一句冷嘲热讽,语气却莫名的低微,感受到郑淮明注视她的眼神,方宜甚至无法回以直视,只盯着眼前无底的黑暗。
郑淮明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里,总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能将人吸入漩涡。她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
方宜生硬道:“这是疗养的地方,不知死过多少人。”
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苗月所剩无几的生命。
郑淮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
余光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撑在膝盖上,指尖微微用力。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之前……过去……的很多事。”郑淮明吐字有些轻颤,喉结滚了滚,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得以继续说下去,“你就把我当成正常的同事,像李栩,像谢佩佩,行不行?”
方宜心中泛起一阵微妙的茫然和排斥。如果说,自从除夕夜后,郑淮明若有似无的示弱就让她感到荒唐,那么他今日几近卑微低顺的哀求,就更让她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