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又行了大半日,下塬里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山坳之中。
村口似乎比他离开时多了些修葺的痕迹,大概是上次戎蛮侵袭后加固的防御工事。田地里的庄稼长势似乎也比往年好了不少,绿油油的一片,透着生机。
庸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朝着村里走去。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照李斯的吩咐,先去了里正赵平的家。
赵平正在院子里编着草绳,看到突然出现的庸虎,先是一愣,随即认了出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阿虎?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赵平放下手中的活计,上下打量着他。庸虎身上的穿着、腰间的佩刀,以及那份沉稳的气度,都与离开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山野少年有了明显的不同。
“赵伯。”庸虎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子奉我家主人之命,回乡办事。”
“你家主人?”赵平疑惑,“哪个主人?”
庸虎从怀中取出李斯写的那卷竹简,双手奉上:“便是李先生,李斯。他如今已在咸阳得封公大夫,任中涓之职。”
“什么?!”赵平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当初被村民喊打喊杀、身份不明的外乡人,这才一年多功夫,竟然成了公大夫?
他连忙接过竹简,手指微微颤抖地展开。竹简上的字迹工整有力,信中简单说明了庸虎此行的目的:接阿滢婆媳前往咸阳奉养,请里正予以协助,办理相关凭证。
看完信,赵平看向庸虎的眼神彻底变了。惊疑、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庆幸当初自己顶住了压力,还给予了李斯一些帮助。
“原来……原来李先生已是……贵人!”赵平感慨万千,“快,快进屋坐!”
庸虎摇摇头:“赵伯,小子奉命在身,不敢耽搁。还请赵伯先示下,此事是否可行?若需办理符传,小子也好早做准备。”
赵平连忙道:“可行,可行!李先生乃有功于社稷之人,又是公大夫,他要接济乡人,合情合理!符传之事,你放心,我即刻便去准备!你先去寻阿滢她们吧!”
“多谢赵伯!”庸虎再次行礼,然后转身,朝着记忆中阿滢家的方向走去。
阿滢家的茅舍,似乎也修葺过,虽然依旧简陋,但比之前要整齐了些。院墙边,堆放着一些沤制的农家肥——那是李斯教的方法,看来阿滢真的在用了。院子里,一个身影正在低头忙碌着,正是阿滢。
她似乎清瘦了些,但精神看着还好。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先是茫然,随即认出了庸虎,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意外的神色。
“阿虎?你回来了?”
庸虎点点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快进来坐!”阿滢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手足无措地招呼着。屋里传来她婆婆警惕的咳嗽声。
“阿滢姐,”庸虎站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这次回来,是奉李先生之命。”
“李……李先生?”阿滢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丝急切,“他……他怎么样了?”
庸虎将李斯在咸阳的境遇,以及获封公大夫、获赐府邸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阿滢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泛起了泪光,那是激动,也是欣慰。她身后的门帘被掀开,婆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狐疑和戒备。
“李先生说,”庸虎看向婆媳二人,郑重地说道,“昔日受你们活命之恩,不敢或忘。如今他在咸阳稍有安顿,特遣我回来,接二位……前往咸阳府邸奉养,以报当日之恩。”
“去……去咸阳?”婆婆惊呼出声,满脸的不敢置信和惶恐。阿滢也愣住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难以消化。
离开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前往那座遥远而陌生的都城?
庸虎看着她们震惊和犹豫的表情,心中暗道,李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第一步,便遇到了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