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 还不忘顺口拍马屁道:“大人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这般贤良温顺的妻子, 想来您二位定是伉俪情深,恩爱得很呐!”
季衡玉脸上难掩诧异的神情,在他看来,裴安夏应该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又怎么可能特意跑这一趟,过来给他送饭,简直是匪夷所思。
季衡玉双目直视着前方,出神了片刻,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裴安夏兴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寻他,才会以此作为借口,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一定是这样的。
季衡玉在心里说服自己,裴安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好,肯定是别有图谋。每一次不都是这样的吗?她向来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施舍一点小恩小惠。
尽管早已看透她拙劣的把戏,季衡玉在起身后,还是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季衡玉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没多久便走至偏厅外。然而,他却不着急进门,反倒煞住脚步,负手在门边站定,透过敞开的门,观察里面的女子。
裴安夏起先还坐得十分端正,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已经过去足足两刻钟,被人晾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在屋里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裴安夏就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毫无预兆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季衡玉看到她眼底突然亮起了一道光,仿佛夜空中的星辰那般熠熠生辉。
季衡玉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当他犹豫不前的时候,裴安夏已经径直走到他跟前。
因为身高差距,她看向他时需要微微仰起头,“你用过晚膳了吗?我煮了点儿粥,你要不要趁热尝尝?”
她的语气中带着熟稔,就像是以普通妻子的身份,对丈夫传递着自己的关心。
季衡玉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视线紧紧盯着裴安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想从中找出她口是心非的端倪。
“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吗?”哪怕心中充满各种猜疑,季衡玉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说话的语调甚至颇为轻松。
裴安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是啊,你口味清淡,我担心你吃不惯官署供给的饭菜,所以亲手做了鸡丝玉米粥带过来。”
裴安夏神态自然,没有半点说谎的痕迹,但季衡玉却无法做到心里毫无芥蒂。他如今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眼前的女人。
“我的确是还没来得及用膳,既然夫人如此用心,我岂能不尝尝看夫人的手艺。”
得到他的首肯,裴安夏当即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取出雪白瓷盅和几碟小菜,摆到长桌上,又把调羹递给季衡玉,“吃吃看,味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季衡玉用左手端起碗,掌心还能感受到碗壁传来的暖意。他垂眼看去,米粥熬煮得黏黏糊糊,却还保持着颗粒分明,可以看得出是下足了功夫的。
他以前从未见到过裴安夏下厨,一直以为她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小姐,倒是没料到她竟有这般手艺在身,意外之余,又觉得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当初之所以受到裴安夏吸引,便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强烈的矛盾感。
明明是被困于后宅,日日被嫡母磋磨苛刻的庶女,却没有被磨平性格的棱角,反而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坚毅。
季衡玉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不加遮掩的野心。
尽管时下奉行以夫为纲的准则,但季衡玉却隐隐有种感觉,裴安夏并未把男人当作天一样的尊重。相反,她好似将男人视为实现野心的工具。
包括他在内,都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季衡玉一边想着,一边用调羹舀起一勺热粥送到唇边。
肉香混合着玉米清甜可口的味道,在口腔里逸散开来,瞬间冲击着味蕾,让人吃了忍不住还想吃第二口。
然而,季衡玉却本能地感到不太对劲,他握着调羹的手顿住,脑海中飞快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眼看着他突然陷入沉思,裴安夏不禁试探着开口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吃吗?”
听到她的问话,季衡玉眼神恢复清明,很快摇了摇头:“不,这道粥的火候恰到好处,可以吃到食材原本的鲜味,我觉得很好吃。”
他这明显是不欲多言的态度,裴安夏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能得到你的夸赞,我的辛苦也就值得了。你如果喜欢,我以后便经常给你送饭。”
实际上,季衡玉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为狐妖,五感远比凡人敏锐,饶是他将米粥含在嘴里细细咂摸其中滋味,也没有觉察出任何异状。
这似乎就是一碗普通的粥。
然而,季衡玉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一种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出不了错。
他心里有了计量,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点小事岂能劳烦夫人?府上自有厨子负责主子的饮食,夫人若是为此累着,那可就不划算了。”
在两个人你来我回的对话中,裴安夏手心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有些不确定地在脑海中询问系统:【你不是跟我再三保证,这个药是无色无味的,季衡玉绝对不可能发现吗?我瞧着他这副深沉的表情,好像看透了我的把戏似地,我不会当场翻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