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深意重

  苏若雪的手啊,凉得就像账房里的算盘珠子似的。可是顾承砚的掌心特别暖和,那温度就好像能把冬天的寒冷都给捂化了一样。顾承砚就说:“我知道以前的那些错啊,可不是光说一句‘变了’就能算完的。但是我想啊……我想从今天开始,重新学着怎么做你的顾承砚。”

  这时候啊,风一吹,玉兰树的花瓣就簌簌地落下来,正好落在他们俩交叠着的手上。

  苏若雪看着顾承砚指节上还没好的伤口呢,那可是昨天晚上为了给她挡碎玻璃划的呀。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然后她把手抽了回来,不过呢,她把那半块玉珏接了过去,和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那半块合到了一块儿。

  早晨的阳光透过玉身,“承砚”这两个字就在石凳上投下了很温润的影子。

  苏若雪轻轻地说:“好。”她说话的声音里好像带着玉兰的香气呢,她又接着说:“那……你就从头开始学吧,我会慢慢地教你。”顾承砚瞧见她眼尾还挂着泪珠子呢,喉咙就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他伸手把她的泪给擦了,手指肚擦过她那烫乎乎的耳尖时,冷不丁就握住了她的手。

  石凳底下的春草一个劲儿地往上冒,弄得他脚心怪痒痒的,就跟他心里头这会儿慢慢散开的甜滋味儿一模一样。

  “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讲呢——”顾承砚用大拇指轻轻在苏若雪手背上的薄茧子上蹭了蹭,这茧子可是她天天拨算盘磨出来的,他以前咋就没注意过呢。

  “我晓得以前我挺荒唐的,不过现在我每说一个字,那可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他喉咙一动,声音里还带着点儿发颤的热乎劲儿,就像刚淬火的铁似的,“若雪啊,我想跟你一块儿,把顾氏给撑起来,把该保护的人都保护好。”

  苏若雪的睫毛上沾着泪,在眼睛下面弄出一小片一小片碎碎的影子。

  她瞅着他指关节上还没好的伤口呢,昨儿个晚上在码头仓库,那窗户玻璃让日商收买的小混混给砸了,他扑过来给她挡碎片的时候划的。

  那时候他还笑着说“账本可比我金贵”,现在倒好,把这伤口当成军功章似的在她跟前显摆。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头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红印子:“疼不疼呀?”

  “不疼。”顾承砚立马摇头,手掌心翻过来把她的手给包住了,“你的手凉,我给你暖暖。”

  王妈站在月洞门边上,围裙角上还沾着梅干的污渍呢。

  她看着石凳上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一下子就想起二十年前苏老爷嫁闺女的时候,苏夫人也是这么握着姑爷的手,说“以后的日子啊,咱们慢慢过”。眼眶一酸,她赶忙低下头,手里绞着帕子,可还是冒出一句:“顾少爷要是真有这份心思,老奴可就替小姐欢喜得很呢。”

  这时候啊,晨雾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声。顾承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冒了出来。刚说完话呢,院外突然“砰”地响了一声,就好像门板被啥东西给撞了似的。紧接着就是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人那粗粗哑哑的喊声:“顾少东家在里头不?出大事儿喽!”

  顾承砚的后背一下子就绷紧了。

  他放开苏若雪的手,起身的时候带得石凳“吱呀”响了一下。

  现代课堂上讲的那些个“危机预警”的例子在他脑袋里打转呢——日本商人最近老是压低蚕农的收购价,林峰那家伙刚刚联合租界的巡捕查了顾家的仓库,这节骨眼上突然有人闯进苏府……他扭头看向苏若雪,见她正紧紧攥着帕子站起来,眼角的泪还没干呢,却强撑着让自己镇定,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别。”顾承砚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手指肚能感觉到她衣衫下面凸起的锁骨,“你就在这儿等着我。王妈,劳烦您照看一下小姐。”他的声音变得很温和,大拇指还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尖,“我很快就回来。”

  王妈已经小跑着去开角门了。

  顾承砚跟着她穿过抄手游廊,晨雾还没完全散掉呢,青石板上的水痕都浸湿了他的鞋尖。

  角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年轻后生,是顾家绸庄的伙计阿福。

  阿福一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啪嗒”一下就掉到青石板上了,说道:“少东家啊!前院门被堵住了!”

  小主,

  “谁堵的?”顾承砚的眉毛一下子就皱起来了。“阿福说,是闸北的蚕农呢。”阿福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有点抖,“差不多得有百来号人,挑着蚕匾就堵在苏府门口,吵着要见您。有几个急了眼的,拿着蚕箔就砸门环,王伯想拦都拦不住啊。”

  顾承砚的太阳穴猛地跳了几下。

  他就想起三天前在乡下收蚕茧的时候,老蚕农张阿公拉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地说:“顾少爷啊,那些日本商人把价格压到只剩三折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连买桑苗的钱都凑不出来了。”当时他胸脯一拍就答应了,“顾家绸庄按原价收。”可今天早上账房才来报信儿——仓库里囤的生丝都堆到房梁那么高了,要是再收,现金流就得断了。不过顾承砚以前和钱庄老板见过一面,他寻思着可以找钱庄贷款来解决这个难题。

  “走。”他拽了拽长衫的下摆,回头朝着东园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若雪就站在玉兰树下呢,她那月白色的衣衫被风掀起了一角,就像一片不想落下来的花瓣似的。

  她瞧见顾承砚看过来了,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特别淡的笑容。

  这个笑容就像一根线一样,一下子就把他那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心思给拽了回来——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躲在赌场里混日子的顾三少爷了,他可是顾氏的顶梁柱,是苏若雪能依靠的人呢。

  角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喧闹声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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