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的时候,顾承砚瞧见他鬓角的白发在暮色里闪着银光呢。赵老板就说:“你真打算走这步棋啊?这一旦要是撕破脸了,可就再也没法回头喽。”
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渗进来,顾承砚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穿着青布长衫,被风一吹,鼓起来了,就像一面呼啦啦飘着的旗。
他就想起上午清剿的时候,苏若雪拼命护着账本的样子。又想起母亲临死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说“顾家的根,就在人心呐”。还想起账房里那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新账册,那封皮上的墨汁还没干呢。
“有些脸啊,早就该撕破了。”顾承砚说道。
赵老板的手指在清单上慢慢滑过,最后缩回到袖子里去了。
远处传来租界的晚钟,顾承砚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跟着钟声一下一下地在胸腔里撞呢。这一步要是迈出去了,恐怕就很难再回头喽。
苏若雪偷偷地攥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金疮药传过来。
顾承砚低下头,看到她眼尾的细纹被暮色弄得柔和了,就像母亲丝帕上没绣完的云纹似的。
窗外呢,有车灯把夜色给刺破了,朝着租界那边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