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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账簿背后的生死较量

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局啊,从苏记残章重新出现在报纸上那天就已经开始了。”窗户外头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动静,“咚——”这么一下,惊得几只夜里的鸟儿扑棱棱飞起来。

  顾承砚一下子就停住了,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的梧桐树。

  那树影里头啊,好像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苏若雪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正打算说话呢,楼下突然就传来张叔扯着嗓子喊:“少东家啊!门房那边收到个包裹,说是……说是山本商事送过来的!”

  张叔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这密室似的安静给打破了。

  这时候,顾承砚的手指头还沾着照片烧剩下的灰。

  苏若雪手腕上的银镯子在门框上磕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俩就跟约好了似的,几乎同时朝着楼下冲过去。

  那木头楼梯被踩得嘎吱嘎吱响,就像一根拉得紧紧的弦。

  门房那儿的煤油灯,在过堂风里晃悠,照见有条案上放着个用青布包着的东西,还扎着特别显眼的菊纹缎带。

  顾承砚刚要伸手去拿,苏若雪一下子就按住了他的手背,说:“先等等。”然后她弯下腰,鼻子都快碰到那缎带了,说:“这是山本商事专门用的吴绫,染这个菊纹得多花十文钱呢——他们这就是故意想让咱们知道是谁送的。”

  顾承砚伸出手指敲了敲包裹,里面传来硬东西碰在一起的那种闷闷的响声。

  他解缎带的时候动作特别慢,就好像在剥一层紧紧绷着的茧似的。

  等那个鎏金招财猫咕噜噜滚出来的时候,苏若雪一下子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猫爪子里紧紧抓着半截带血的绸子,正是顾氏新做出来的湖色双宫缎。

  “这是警告。”顾承砚用手指头肚儿擦了擦绸子上的血渍,说,“他们这意思就是,要是动华通,那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一抬头,眼底就像燃着冷火似的,说道:“嘿,来得可真是时候,省得我再费心思找借口去激他们发火了。”

  苏若雪把招财猫又推回包裹里,手指头在猫耳朵上使劲按了一下,说:“明天让张叔把这个东西送到《申报》去,再附上一张纸条,就写‘日商拿血绸吓唬爱国的商民’。”她转身的时候,头发梢扫过顾承砚的下巴,又接着说:“你不是想要制造舆论吗?他们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把柄,正好拿来用。”

  顾承砚忽然就笑了,伸手帮她把被夜风吹乱的鬓角整理了一下,说:“苏账房你这借花献佛的招数啊,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呢。”说完,他弯下腰把包裹捡起来,又说:“先把这东西收着,等把英资那边的事儿挑起来了,再拿这个出来添把火。”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在上海总商会那雕着花的大厅里,茶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把屋檐下的麻雀都给惊飞了。

  顾承砚躲在屏风后面,就看着陈理事“啪”地一下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王司长就说:“王司长啊,上个月我那天福布庄的生丝报关的时候,您说什么‘查验的流程太麻烦了’;这个月顾氏绸庄的双宫缎要出口呢,您又说‘关税的细则还得再核实’。可是山本商事的倭缎进港的时候,怎么就老是能‘特殊情况特殊办理’呢?”

  王司长穿着官靴在青砖地上来回蹭,那声音可刺耳了,他额头的汗都把瓜皮帽给浸湿变软了,嘴里还说着:“陈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海关总署是有规定的……”

  “规定?”赵老板“哐当”一声把茶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震得那装瓜子的碟子都跳起来了,他接着说:“我有个兄弟在吴淞口当巡丁,他说山本的货单里老是夹着一张‘华通银行的担保函’。”你说这担保函,是给他们担保东西都是真货,还是担保关税能少个三成啊?”

  屏风后面的顾承砚掏出了怀表,这时候秒针刚刚走过数字“9”。

  他心里明白着,这个时候汇丰的马库斯正拿着那份半真半假的报表,在大班室里摔咖啡杯发脾气呢;法商东方汇理的经理也正让人翻查华通这近三年的汇兑记录;而王司长背后的华通啊,现在应该是在给海关总署发加急电报了。

  小主,

  “行了行了!”王司长突然把领口扯松了,官服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出现了深色的汗渍,“我这就向总署交自查报告,三天之内……”

  “七天。”陈理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总署批准自查就得三天,查账还得四天——七天之后,如果顾氏的双宫缎还被卡着,那我就带着十六铺三十家绸庄去外滩请愿。”他朝着赵老板使了个眼神,赵老板马上就掏出怀表晃了晃,“王司长,你看,现在都午时三刻了,我还得赶着去茶馆说《三国》呢,就怕我一不小心说漏嘴,提到‘华通担保函’这事儿……”

  王司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咬着牙点了点头。

  顾承砚在屏风后面摸出一块蓝玻璃渣,在手掌心里滚了半圈——这计划的第一步,算是稳稳当当的了。

  深夜的时候,顾氏的账房里飘着墨香,苏若雪拿着的狼毫笔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月光从窗棂缝儿里钻进来,照在汇票上“汇通贸易行”的印章上。

  这都已经是她查的第三十七张汇票了。

  前面三十六张,付款的都是些纺织厂、染坊啥的,就这一张,收款方是“沪西纺织同业公会”,这金额啊,正好就是顾氏那批被压价的双宫缎的差价。

  “承砚!”苏若雪一把抓起汇票就往内室冲,发辫上的珍珠簪子“哐当”一下撞在门框上,“你快看看这个。”

  顾承砚,正在烛光下琢磨海关报关单呢,听到喊声,立马就把报关单放下了。

  他的手指在“汇通贸易行”这几个字上来回地摸啊摸:“汇通可是林先生的暗线,上次苏记残章的那张旧报纸,就是从他们印刷所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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