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面试官没想到他如此窘迫,说:“签订合约,有一成预订金。”

  阮丹青极其认真地读过合约,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问题,又在被催,于是手腕一转,签下合约。

  提起笔。

  心仍在咚咚跳。

  莫名不安。

  男人接过纸,再多打量两眼他的脸,忍不住,带有一丝嫉羡地说:“你只是一时困顿,我要是你,一定抓牢这次机会。——年轻人,有风驶尽帆。”

  .

  合同上。

  阮丹青看到自己雇主的名字:褚曼丽。

  这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阮丹青记性很好。

  他记得这个名字,先前在留学群里提起过。说,某名校今年入学一位千金大小姐,成绩不好,录取书靠家里捐赠一栋楼获得。

  那她的生日一定会来许多社会名流!

  阮丹青想,他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个愿意资助他的富豪。

  他为之苦恼的学费,对那些人来说,大概只是指缝里漏下的一点饼干屑而已。

  上船前头一晚。

  阮丹青难眠,他起身,伏在溶溶一团光的桌案上写:人只因承担责任才是自由的。这是生活的真谛。

  这一刻,他与卡夫卡同在。

  .

  傍晚。

  海风拂面,浓黑夜色一寸寸侵蚀瑰艳夕阳。

  庞大游轮似一座钢铁堡垒,停靠在港岸,点起灯,像遍身挂满珠宝璎珞,华贵不可言。

  晚宴在18楼头等舱一房间举办。

  虽说阮丹青来之前已有决意,但他第一次身处这种场合,真的来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想,或许他先适应一天。

  和他想的不同。

  晚宴并不是鲜花、烛光、钢琴曲,相反,褚曼丽追逐潮流,请来dj播放电子音乐,镜面球折射霓光,碎钻般洒下,四处吵吵嚷嚷。

  阮丹青深吸一口气。

  可以。

  他能应付!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阮丹青其实酒量不好,醉意早上头,但他硬撑。

  又陪着跳了一支舞。

  回沙发休息。

  一个皮肤黝黑、尚算英俊的男人找上来,见到阮丹青,微微一怔,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褚曼丽:“你不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小白脸?”

  得。

  这是又撞上枪口了。

  大概,这就是那个被换掉的男模?

  阮丹青深感头疼地想。

  对方口吻咄咄,逼问他的学历、家境、职业。

  阮丹青如实回答。

  对方不信。

  讥讽他。

  “哦,我懂了,这几分忧郁、落魄的假书生气正是你用来吸引女人的法宝。”

  唉。

  看来什么钱都不好赚。

  阮丹青想。

  他莞尔一笑,反诘:“那不请自来、死缠烂打是你的诀窍?”

  对方气结。

  褚曼丽哈哈大笑。

  这人又说:“你我无甚区别,都是摇尾乞食罢了。你以为你读了两天书,就比我价值昂贵?更何况,现在你的书也读不下去,你还有什么价值?”

  “切莫这样自甘轻贱。人生来就有价值。”阮丹青摊开双手,“再不济,我们还有一副心肝脾肺肾,可以捐赠出去,拯救生命。”

  忽地,不远处阳台的窗大开。

  一股凉浸浸的夜风灌进,浇在阮丹青身上。

  身边的笑声骤然停止。

  阮丹青看见身边这位一晚上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吓得站起身,嗫声说:“舅舅。”

  猛然一惊。

  阮丹青望了过去。

  檐廊的顶灯径直淌下来似的,映在男人头顶,幽冷如冰棱,沿着头颈肩膀一弋而下,在铺陈的夜色中,勾描出一个模糊的身型,伟岸而高大。

  男人的轮廓深峻,极具成熟魅力。

  阮丹青第一眼就被黏住视线。

  他自己漂亮,也爱看漂亮的男男女女,有时会情不自禁。

  男人一言不发地将室内一览无余地扫掠一遍。

  众人逐次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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