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了的。"我摸着他稚嫩的脸,想起李由最后一次叫我"父亲"时的模样,"李某早把律法刻在咸阳城的砖上,刻在每个百姓的心里。"
小主,
廷尉府果然火光冲天,赵高余党的《鼠笼论》在火中卷曲,却露出底下的《秦律》刻痕。蒙恬的副将王离跪在废墟前,手中捧着的,是我当年在陈仓粮库画的铁笼图纸,边角还留着李由的血手印。
"丞相,"王离的声音混着烟尘,"项籍的军队已到戏水,说要屠咸阳……"
"让他们屠吧。"我望向始皇帝的陵寝,那里藏着天下典籍的副本,藏着十二铜人的模具,藏着我用两世血写的《鼠笼志》,"只要铁栏的图纸还在,仓鼠的子孙,终会懂得用律法筑笼,而不是用鲜血填粟。"
子夜,刘邦的使节到,送来了一袭楚制深衣,衣摆绣着的,是我教胡亥写的鼠形"朕"字。
使节附耳低语:"沛公说,明日入城,要拜丞相为……鼠笼令。"
我笑了,笑声惊起檐角寒鸦。深衣下的麻鞋硌着脚底,是母亲当年缝的,鞋跟的玉蝉纹早已磨平,却像刻进了骨头。
想起上一世腰斩前看见的仓鼠,想起这一世焊了一半的铁笼,忽然明白,人间的鼠笼,从来不是一人一世能焊完的,总需要前赴后继的鼠,用爪血当焊料,用骨血做铁栏。
项籍的火光映红咸阳宫时,我带着子婴走进廷尉府的地窖,那里藏着始皇帝的遗诏真迹,藏着韩非未烧完的《五蠹》,藏着李由的断剑、蒙恬的头盔、胡亥的血衣。
"记住,"我将尚方剑塞进子婴手中,"律法不是笼,是让笼不塌的柱,是让鼠不咬的粮。"
地面传来剧烈震动,是项羽的军队在砸十二铜人。
子婴忽然抬头,眼中映着地窖石壁的鼠形刻纹:"爷爷,您说下辈子,我们还做焊笼的鼠吗?"
摸着他被火光染红的头发,想起李由三岁时问我的话。
地面的震动更烈,铜人倒塌的巨响中,我听见自己说:"不,下辈子,我们要做播粟的人,让每个鼠笼里,都长着吃不完的粟米,这样,它们就不会再互相啃咬了。"
话音未落,地窖顶的土簌簌而落,一粒粟米从砖缝掉下,滚到我脚边,像极了三十七年前上蔡粮仓的那粒。
我弯腰捡起,粟米在掌心发着微光,就像人间鼠笼的裂缝里,透出的第一丝天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