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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了。”

  殷则京的泪水砸到她手背,渐渐地枯竭了。

  他艰难地说:“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人有很多种活法,而我更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无论如何,你陪了我两百年,我很感激。”

  最后几个字,已是哽咽不成言。

  陈曦轻声说:“我……讨厌父亲,讨厌母亲,我讨厌这世上的一切……但是如果,有下一世……”

  “我会愿意再活一次。”

  她说:“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任性。”

  殷则京的泪又流了下来,他笑着说:“那好,下一世,还是我去找你。”

  陈曦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她靠在殷则京怀里,快要睁不开双眸。

  也许是走马灯吧,她回想起一点平常不会想起的事。

  她努力地眨眼,但眼前全是血色,她只得作罢,朝着沈昼的方向,让他靠过来一些。

  沈昼便俯首靠近她嘴边,听见她气息微弱的声音:“小的时候,每次杀人,你都会做很长时间的噩梦。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昼的眼睫微微一颤,他想要说点什么,可嗓子仿佛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可我不怕杀人,杀多少都不在乎。”陈曦断断续续地说,“所以我想,那我就多杀些好了。只要我杀的人足够多,你就能变得轻松,就能获得解脱。”

  “后来,你堕魔了,你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你曾经那么痛恨魔修。”

  “于是我又想,只要我遵从爹娘的教导,去庇护苍生,去走那条你走不了的路,就能让你不那么愧疚和痛苦。”

  话音一顿,她的眸光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击中。

  “但我好像……全都做错了。”她说。

  “正义是不存在的,天道是虚伪的,这整个世界都不过是谎言。”

  “哥……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吧?”

  沈昼说:“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只是曾有过隐约的猜测。

  这并不难,当他连续几次雷劫,都轻松度过时,渐渐便察觉不对。

  他猜测天道的目标,是阻拦有望飞升之人,以掩盖另一个秘密——上界已经毁灭,无人再可成仙。

  而他作为五灵根,自然不在天道监测之内。

  顺着这条猜测越走越深,他逐渐确认自己是对的,并且天道要隐瞒的绝不止于此。

  只是他又晚了一步。

  他穷尽一生,不择手段,每次都晚上一步。

  “我跟你走在同一条路上,陈曦。”他说,“我只是比你慢了一步。”

  “不一样的……”

  陈曦摇头,脸上浮现悲哀之色,像是被那种荒唐和讽刺压垮了。

  “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她漠然地说,“母亲以为她在追逐父亲的脚步,可那是假的。我以为我跟上了父母的步伐,那也是假的。”

  “所以,哥。”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降生在这样的世界上?”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点点阖上眼。

  她没有等沈昼的回答,因为她的哥哥从来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而她也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她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

  可是忽然,她听到沈昼开口,嗓音轻柔平和:“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跟父亲学剑,那时我以为,我正是为了握住这把剑,所以投胎成了人。”

  陈曦蓦然睁开眼。

  沈昼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继续说:“后来,我喜欢听父亲讲故事,喜欢听母亲唱歌,喜欢我养的那条狗,我想我应该是看到了这样的生活,才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再后来你出生了,你很小的时候会哭会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要’,那时我想……”

  “或许我就是为了成为你的哥哥,才诞生在这世上。”

  陈曦怔怔地听着,她的情绪被这些话语撕碎了,那些悲伤、不甘、遗恨被一同驱逐,只剩下他的声音。

  沈昼看着她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正是一件件小事,一个个不同的瞬间,才构成我们存在的意义,对吧?”

  话音落下,陈曦哭了出来。

  她像孩童一般哭泣着说:“对不起,哥,对不起……我扔掉了你的书,还朝你发脾气,对不起……”

  她说的完全混乱,可是很奇怪,沈昼几乎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大概八岁,陈曦六岁。

  有一次他们坐在院子里看画册,其中一副画着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见了就烦,随手翻过,陈曦却偏要翻回来,盯着那页纸说:“哥,爹爹也像画里这样,会牵着你的手吗?”

  他敷衍地说:“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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