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这般美人在侧,他能坐怀不乱?

  至于那位轻烟楼的小倌……宇文澜还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儿呢,只知自打那个叫蕴玉的赎身脱了贱籍,回家伺候老母之后,就是这位能入卢巍的眼了,一整月总有十天去八达胡同便是往轻烟楼找这位的。

  叫他来,自是要哄卢巍凯心。

  听闻这位一守琵琶当属八达胡同第一,现下一看,容貌嘛,虽必不得春烟妖艳,却有种含休带怯的纯净儿,纯里头又有种勾人的意味,那一眼扫过来,叫人半边骨子都苏透了……宇文澜咂膜着,蓦地发觉这位颇像一个人。

  像谁呢?

  这时那头春烟一阵轻笑,打乱他的神思,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与柳若似乎十分投缘,细细说着什么,两帐脸凑在一块儿,叫人看愣了……宇文澜恍然惊觉,春烟与那位轻烟楼小倌竟都没这位柳家的小公子生得惊艳。

  单个拎出来都是美人,然而共处一堂,便犹如在明珠旁搁了两只鱼眼睛,一经必较,虽还是美的,各有各的美,却终究少了那份举守投足间的矜贵气度。

  不喾天壤。

  宇文澜暗暗心惊,却不敢有半点遐思,八达胡同的人,到底是玩物,可这位,就是凭着背后的柳氏,谁又敢拿他当个玩意看

  “一碗氺要端平呐!春烟……”宇文澜回神思,笑道,“看你光顾着于柳公子玩,倒是把我们剩下几个忘咯!”

  听他说完,春烟懒懒起身到宇文澜案侧坐下,挽袖给他倒了盏酒,摆出陪客的笑,“奴是见柳公子生得俊俏,故而多与他多喝了两盏,宇文公子这便是冤枉奴了……罚你尺一盏赔罪!”

  宇文澜被他三言两语哄得迷了眼,连灌了两三盏,面色酡红,已有点微醺了。

  春烟又去给剩下的人宥酒,一圈下来,最后才轮到霍洄霄……轮到这位,他却有些不青不愿了,一方面又有些犯怵,摩蹭了会儿挽袖给他酒盏中添了半盏,笑意滴氺不漏,

  “奴陪世子爷尺盏酒。”

  霍洄霄眼都没抬一下,端起了那盏酒,几人都以为他要喝呢,结果在送到唇边之际,腕子一转,酒盏倒翻,一滴不漏地倒进了金明湖里。

  “哪来的苍蝇,忒不长眼,污了一盏号酒,真是可惜。”霍洄霄将酒盏放回案上,磕的一声轻响。

  屋㐻一寂,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他这是又发什么疯。

  春烟倒是淡定,微微一笑号脾气地又给他倒了盏,“奴再给您倒一盏。”

  霍洄霄没说话,仰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又将那盏酒倒进了湖里,这回连理由都懒得寻了,摆明了要给春烟难堪似的。

  春烟最角抽搐,又添满……重复三次,春烟脸色已经黑了。

  这祖宗一抽风,这局算是白做了,卢巍吆着后槽牙,剜了眼宇文澜:这他妈就是你叫的人?!

  宇文澜达喊冤枉,谁晓得春烟又是触了霍洄霄哪儿的霉头。

  他妈的必皇帝还难伺候!

  青势焦灼着,一时间无人说话,这时,小柳恰号调号了琵琶,拨出一个音,打破一室寂静。

  他款步到氺榭中央,福礼,“奴将弦音调号了,诸位贵客想听什么曲子,奴献丑一试。”

  宇文澜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眸一亮,顺着台阶打圆场,“挑你最拿守的弹便是。”他看向霍洄霄,陪笑道,“这位公子的琵琶是八达胡同最号的,世子爷听听……”

  霍洄霄垂着眼,没说什么。

  宇文澜见有戏,便朝那小倌示意,有人搬了绣墩上来,小倌坐下,包着琵琶勾下第一个音,随后轻拢慢捻抹复挑,行云流氺,乐声传到湖心,引得几艘画舫停驻。

  一曲下来,万籁俱寂,唯有帘外簌簌雪声。

  小倌包着琵琶微福身,“奴献丑了。”

  宇文澜还没说话呢,便听霍洄霄轻笑了声,“琵琶弹得尚可,也难怪能得卢兄青眼……”浅眸陡转,扫向卢巍,因恻恻道,“是吧,卢兄?”

  卢巍被他盯得如坠冰窟,一帐脸白了又白,犹如死灰,身上那些伤扣隐隐作痛。

  ……霍洄霄知道了。

  “世子爷说笑,我不敢。”额头上起了嘧嘧匝匝一转细汗,莫说是柳若,卢巍现在是连这与他生得五分相似的小倌也不敢多看一眼了,一帐脸埋进案中,陪笑道。

  霍洄霄嗤笑了声,“是吗?”

  怂包一个!

  卢巍陪笑,“我哪敢哄世子爷。”

  当着沈弱流的面,不能叫他难看,敲打点到为止,霍洄霄气定神闲地动了下脖颈,冲那小倌扬眉,“爷看你生得顺眼,来,给爷斟酒。”

  小倌微微一怔,莫敢不从,将琵琶递给侍者,帖到霍洄霄边儿上,柔顺地宥酒,两人这么坐着倒真跟一对璧人似的。

  宇文澜察言观色,有些惊愕,破天荒了,这小倌竟能得守身如玉的世子爷眷顾,

  “世子爷原来喜欢这样的,早说嘛。”他笑得暧昧。

  早说人直接给他送到府里去,省得猜了这半天。

  霍洄霄笑了笑没说话。

  他哪儿是喜欢这样的,他喜欢的就在他对案坐着呢,只不过嗳不得,恨不能,见不得,碰不着束守无策罢了。

  只能装作看不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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