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了眼那把木剑,悬停在半空的指尖蜷缩收紧,最终垂落在身侧。她扭过头,这才正视来人。
宁随渊沉默地站在屏风之外,不知是屋内冷清;还是他伤重未愈,苍白面容透着些许清然寂寥。
扶荧视线垂落,淡淡扫了眼他胸前那块洇透的痕迹,转又看向他。
“为何不和我说话,为何不理我?”他逼近几步,微末的血腥气冲鼻而来,可是比起这伤,宁随渊好像更在意别的。
扶荧被问得一噎。
她原本以为他会质问她为何冲动离开,又为何出现在此处,结果却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扶荧此前动手,全然是冲动之为,像是有人操控,根本来不及考虑后果。宁随渊在意还好,偏偏表现得不太在意,反倒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扶荧终于肯回应他:“我没有不理帝君。”
“没有?”宁随渊问道,“那你为何一声不吭离开九幽?你可知那遁形术会让你魂飞魄散?!”
面对他咬牙切齿地逼问,扶荧登时哑然。
她低着头,长而卷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投落一片青色的剪影。一言不发,身姿单薄,月影氤氲之下越显得娇弱可怜。
宁随渊本想借此机会问个一清二楚,若她有所隐瞒,那他有的是手段让她如实透露。
然而,在此刻,这一瞬间,多日里的恼意,郁结,嫉恨,都随着她的一个低首烟消云散了。
他想他可能是疯了。
他宁可见她气势汹汹,将他剜心入骨;也不想看她如此悲弱可怜。
“罢了。”宁随渊深吸一口气,终是妥协,“此后我不逼你,也不会问你缘由,你也无须”
他顿了顿,“无须大费周章的编一些谎言诓骗我。”
这番话让扶荧意外地看向他,“我从未诓骗过帝君。”
宁随渊唇边勾扯起一抹讥笑,不知是讽刺扶荧,还是在嘲弄自己,“扶荧,你心知肚明我的为人,便是你自认手段聪明,也依旧骗不过我。”
扶荧缄默失语。
下一瞬,她由退为近,上前几步,“那帝君觉得,扶荧骗了你什么?”
那双眼清凌凌的,映照着他此前嘲弄的神情。
宁随渊喉结滚动,对视之中难能说出一个字,良久,他才逐字逐句道,“你对我并非真情,先前几次亲近,不过是想活下去,我可有说错?”
扶荧脸上不见被拆穿后的慌乱,反而轻轻地笑了笑:“那帝君呢?帝君今日骗我,不过是生气我和云麒在一起,可是帝君又为何因为我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而生气?”
她问得直白,不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宁随渊气息粗重,眼神游移似在逃离。
扶荧笑意暂敛,轻言慢语,一字一句自他耳畔摩挲而过:“扶荧斗胆,帝君可是钟情于我?”
她的目光不避不让,安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任他心墙固若金汤,也在此刻溃不成军。
宁随渊瞳孔紧缩,心口猛然传来扼痛,他从未如现在这般无措慌乱过,或者说是狼狈,狼狈于长久隐藏的秘密昭然天下;狼狈她不加掩饰的突然点破。
在这刹那,昔日高高在上的魔尊突然沦为下臣。
他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却要仰望她的眼神,更不知如何作答。
一瞬间他的情绪千回百转,便是没有直接回应,也让扶荧知道了答案。
当时夜奔,并非冲动之意,而是有意试探。
在碧萝说完宁随渊是否情动后,扶荧就升起了试探的念头对他这样天生的上位者来说,若深陷情爱,该如此自处?是用尽手段得到,还是步步退让?不管是哪种,一试便知。
看样子宁随渊是后者。
她觉得嘲讽。
一个屠城的魔尊,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却也为情之一字落得卑微。
“我若说,我难以回应帝君,想暂时留在酒泉镇,帝君可会应允?”
他嗓音涩哑:“你在得寸进尺。”
扶荧不再恐惧于他的身份,故意抚摸着他胸前的伤痕,“既已知道帝君对我钟情,我自当得寸进尺。”
她仰起眼睫,“帝君如有不甘,大可一如往昔,将我直接绑去;我身力微薄,自是难以抗衡。做王后还是囚奴,全凭帝君之意?”
甫一说完,乖乖把双手递到了他面前。
流云宽袖顺着皓白的手臂滑落,露出双纤细的腕子,上面还带了几道小小的口子,不算深,殷红绽放在雪色之上。
他凝视良久,忽觉牙尖发痒。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逼退他;故意试探他的底线,故意让他步步退让。
明明厌他至深,却偏要以此拿捏。
她真以为他会如她所愿,次次忍耐,对她无可奈何吗?
不知是气闷还是憋屈,宁随渊抓起她手,低头在她手腕重咬了一口,直到头顶传来闷哼,才甩开她的胳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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