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的,肯定是皇亲国戚、阁老大臣们;其次,则是五品以上的家眷亲朋;再然后,便是各党派亲近的官员士子们……百姓们愿意跟在身后的,不阻拦,但来不及离开的,也不管。
刘卜温、常仕进等人皆是新入朝的士子,自然被看重,跟在第二批次后面便离开了,可一些文人、边缘化的小官则消息不那么灵通了,在得知此事时,基本上朝堂上人已经走光,再磨蹭磨蹭,收拾收拾金银细软,通知通知亲戚岳家什么的,等晃过神来,已然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直接被百姓们堵在了府内。
岳盛天便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边缘化或者官位低的原因,而是源于侥幸与贪婪之下做出的愚蠢判断。
起初世家秘密通知他,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京时,他认为那是危言耸听。
自己家女儿可是即将嫁入皇室的人,若真的前线出了问题,怎么也不可能漏了他们家才是,皇帝都没有急,他们急什么?
之后,朝中的大臣们相继离开,有人让他赶紧带着妻小往南逃,他看了眼依旧不动声色的贵妃娘娘与六皇子,认为应步调一致,万不能有那种仓皇惊悚的小家子气。
等收到消息,确定贵妃娘娘与六皇子早已经被暗中送出了京城,局势已然进入白热化后,他终于认清现状,慌张的准备离开。
可府中的东西,却一件也不愿意舍弃。
光是挑选,便花了好几日,等收拾出几大车箱,再想逃离时,前后府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百姓们层层围住。
领头的闲汉手中拿着锄头,一脸邪佞的笑道。
“这家可大有来头,听闻不仅是翰林院的官员,其女儿更是即将嫁给六皇子,府中肯定不缺宝贝,只要我们能抢了他们家的东西,一路逃出京城,谁还管什么天高皇帝远?”
底下的人绿幽幽看着那紧闭的府门,垂涎之色甚巨。
岳盛天带着家小一路躲在祠堂后门处,急的连忙踱步,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那群刁民们,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旁边的世家夫人口中抱怨,“我就说让你早些走,你看看,如今可怎么办啊?”
一群人焦急不已,怀中的小儿子更是惊惧的大哭不止。
岳盛天没有办法了,这才突然想起尚被关在绣楼上备亲的女儿岳灼华。
他眼睛一亮,忙喊道。
“快,快去叫灼华来!她从小便跟着柏弓良学武,一定能护着我们平安离开!”
如同抱住了一个金大腿一般,从前连刀枪都不让碰一下的女儿,此刻却成为了整个府里的所有希望。
为了说服对方,岳盛天甚至将整个府里最值钱的弓箭,直接塞进了岳灼华的手中。
“这乃是你母亲之前留下来的,只要你能够平安把我们送出城去,这东西,便是你的!”
岳灼华惊讶的抚摸着手里的弓箭纹路,险些落下泪来。
她一直被关在绣楼里,因此京都发生了什么,几乎一概不知,若不是此刻被叫出来,只怕还要被继续蒙在鼓里,直到契丹人打进来。
一把握住那把弓箭,岳灼华神色一厉,绽放出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来。
“下面,要想活命,便按我说的来,让全府的男丁们皆拿起武器,有什么用什么,全部站在最外层,老弱妇孺手拉着手站在里圈,大家一起往外走。不要有任何人落队,车上的东西重的全部丢掉,最多你只能带两车的物品,否则的话,就都别想要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有准备好,我便默认你自动留下来。”
说罢,岳灼华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其他人愣了两秒后,迅速散开,拿包袱的拿包袱,卷铺盖的卷铺盖。
无一人敢反驳。
岳盛天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望着自己那五大车厢的物品,心痛的简直要疯掉。
可最后也不得不按照岳灼华说的那样做。
谁让人家才是整个府内武力值最高的呢?
等一个时辰过去,整个府里的人全部整装待发,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领头的闲汉指挥着人拿着木桩往门上怼,刚砸了两下,谁料府门便直接打开。
还未欣喜起来,破空处一箭直接射中领头之人的心脏。
那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激起一地的尘土。
岳家宅院门口,岳灼华一身清丽的女装拿着弓箭站在了门槛处,冷漠的看着底下闹事的民众们。
“擅闯空门即为贼寇,按照大奉律令,主人可直接原地击杀。你们确定要在还未遇到契丹人之前,便先死在我的箭下吗?”
没想到文官的府邸,竟然还有如此擅武的女子,大家忙四散开来,不敢再闹。
弱肉强食,欺软怕硬,这是乱世的通病。
岳灼华凭借着手里的弓箭,一路畅通无阻,带着岳盛天等人便来到了城门之下。
可谁知,城门早已经被人所关闭。
门外,契丹的大军已包围了整座城池。
耶律休哥坐在高头大马上,傲视着所有人,以刀剑对准了城门之上的守城官,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