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静默片刻,雨滴哗啦啦砸下来。
树根在地底挥动,将那卷轴勾到最底部,绿色的妖力浅浅覆住卷轴,将它团团裹住,如同拥在怀里。
从此以后,年轮逐渐增加,时而茂盛时而萧瑟的重阳木始终面朝着姚五斤消失的方向,保持眺望,等待着她回来。
温浊玉将卷轴递到姚五斤手臂边,轻声说:“喏,这是当初你让我替你保管好的。”
姚芹娟诧异的目光从完好无损的卷轴挪到温浊玉年轻的脸庞,喃喃道:“是你……”
前些年,先祖的书法突然被炒热,窘迫的她曾回到家乡去找过,但地貌变化太大,曾陡峭的断崖开裂,被风沙重塑成山坡,那棵重阳木也不知所踪。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天意,便不再强求。
“没想到你还留着,你是…你是……”姚五斤疑惑的语气仿佛已经猜到温浊玉是谁,又不太敢相信,但心底滋生的亲切使她没有丝毫的恐惧。
人生至百年,再湍急的河流都见过,不会因潺潺溪水而变色。
温浊玉轻声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叫温浊玉。”
姚五斤干燥暖和的手掌握住温浊玉纤细的手背,灿烂笑起:“咱们现在是忘年交咧,这东西你带走吧,你还年轻,用得到。”
“不行,我查过,你家先祖的书法真迹现在值两三百万呢。你卖掉也好,留给后代也好,都是财富。”
“温浊玉。”姚芹娟眼角的纹路舒展,“我的后代都是白眼狼,东西给他们都是糟践,但你不同,送给你,就当是咱们老朋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你会长命百岁的。”温浊玉喉咙发紧。
“是呀,小时候摸过你呢,摸过重阳木的人,长命百岁,灾病全消,真灵验。”姚五斤疲惫地闭眼,“你能来看我,我好开心,茫茫人海里找我,你一定…找了我很久,很辛苦吧。”
温浊玉扭头,快速抹掉眼泪。
姚五斤是带着祥和的微笑离世的,瞧着养老院工作人员与医护进进出出,确认姚五斤的死因及时间,温浊玉和符叶立在走廊里,像两座沉默的雕像。
“你过得这么节省,难道没想过卖掉书法换钱吗?”
温浊玉搓搓脸,在指缝里斩钉截铁:“当然没有,那是我们的约定呀,我答应替她保管的,直到她回来。”
符叶感慨,同样面对约定,有人坚守百年,有人弃如敝履,真是可叹。
*
“嘭——”
车前盖冒出白烟,申主任探头瞧莫名其妙出现在路边的水泥柱,叫苦不迭。
半小时后,他蹲在路边,将废铁似的手机重新揣进兜里。
手机没电,没有导航乱开的下场就是车也报废,天色已晚,南郊因为是郊区,早早陷入寂静。
申主任挠挠鸡窝似的脑袋,蹲着叹气。
远远的,有车开过来,他面带惊喜,连忙从草坪中跑出去,伸胳膊做拦车的姿势。
车内副驾的人连忙催促司机:“快开快开,有碰瓷的。”
飞驰而过的车将申主任鸡窝似的头发吹得摇晃,他仰头嚎一声,舔舔开裂的嘴唇。
几秒后,申主任捡起一截树枝,撑着当拐杖,沿着马路往前走。
*
温浊玉留在养老院处理后续的事情,符叶独自打车去喻观寒家,果不其然,这人在门口惊喜地笑开花。
“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将疲惫的符叶抱进门,顺势将她放在门边的鞋柜上,边脱鞋边惊喜地问:“吃饭了吗?”
符叶不好意思地蜷缩脚趾,避开还想帮她拽袜子的喻观寒。
“我自己来。”
家里很静,沙发上还留着齐朔盖的毛毯,喻观寒喜气洋洋扔远:“齐朔好像有急事,给我留张纸条说最近一周都不回来了,真好,刚才我还想着怎么劝你来这住呢。”
“他应该是处理师泠的事情。”
喻观寒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将毛巾和换洗的睡衣塞给符叶:“先去洗澡,我给你热饭去。”
晚饭是鲜虾炒饭,米粒分明,咸香可口。
符叶不知不觉间空碗,夜间略有些撑得睡不着,她拥着被子翻身,隔着床帘听喻观寒均匀的呼吸。
清瘦的人影赤脚踩地,拉开床帘后掀起喻观寒的被子钻进去。
他的体温烘得被窝很暖,任由肢体惬意舒展。
迷迷糊糊的喻观寒闻到跟自己相同的洗发水香味,幸福地蹭蹭符叶的额头,将她搂紧。
“睡不着吗?”
“喻观寒,今天咱们被关在镂空的铁球里,你是不是…”
“求求给我留点脸面。”喻观寒倒抽冷气,求饶后又控制不住地开口,“亲亲我好不好?”
尾音轻柔。
符叶将长发掖到耳后,胳膊撑住枕边,在黑暗里瞧他模糊的剪影。
即使瞧不清他的神色,朦胧间爱意还是翻涌着填满她的心扉,令她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