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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经常早起到树下背书,就这么度过她的学生时代。

  林绪青在学校里走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碰到。

  她看到学校的公示栏里贴了张成绩排名表,被风雪打湿吹皱。她想起来,认识姜悯之前,她的成绩在第三到五名之间波动。那会她其实没什么时间读书,空闲时间都赶回家了。

  但在向姜悯承诺自己会考第一之后,她应该只有一、两次考了第二。

  她在学校里逛够了,往外走,到校门口时遇到了以前的语文老师。

  老师骑着电动车,车篮里放着两挂鞭炮,见到她,刹车,停下。

  “这是,小林啊?”

  “宋老师,是我。”

  “又回来逛逛啊。”

  “嗯,是。”

  “是找什么档案材料吗?”

  “不是,我随便走走。”

  “那好,老师走了啊。”

  “好。祝您新年快乐。”

  林绪青看着她骑车走远,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那时她毕业不久,林倩才初中毕业,她陪妹妹来填高中志愿,也遇到了这位宋老师,她的初中班主任。

  宋老师拉着她的手,颇为感慨:“当年那位姜小姐选中你资助,真是有眼光啊。这么多年了,我们初中还没第二个学生考上明川大学的。你要好好感谢她啊。”

  林绪青不太自在,想挣开她的手又不能,听到她提起姜悯,想起不久前车站的分别。她按捺住心里的苦涩:“嗯……我知道。”

  “我那时候还给你们拍了张照片,前两天翻到,你要不要看看?”

  “照片?”

  林绪青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了。

  她这么薄脸皮的人,厚着脸去讨要一张照片。宋老师起初有些不舍,见她脸都涨红了,也了解她性格,干脆把照片送她了。

  那是许多年前的照片,她们唯一一张合照。

  那张照片边缘泛黄,像素低到人物面容模糊。

  那一晚,林绪青在一盏小台灯下,捧着照片看了许久-

  “爸,还有这么多鱼,也不卖了?”

  “不卖了不卖了,”林自立忙着收拾塑料箩筐,自言自语般,“要回家了,你妈一个人在家里等我们等久了,会着急的。”

  林倩最初没听清父亲在说什么,竖起耳朵又听一遍,这次听清楚了,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

  以前父亲带着她和嘉树去做农活,母亲重病卧床,一个人在家里从天亮等到天黑,等他们回家。回去路上,大家都着急火燎,闷着头走,父亲还在田埂上摔过两跤。

  可是……妈妈已经去世近两年了啊。

  不会再有人在家等着他们了。

  林倩悄悄抹一把眼泪,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到人影:“姐,你回来啦?”

  “嗯,顺路买了点米糕,”林绪青随手放下袋子,帮忙一起收拾起来,“不早了。早点回家。”

  这次,林自立没再拒绝她的帮忙。

  中饭也吃得很敷衍,昨晚的剩饭剩菜。

  时间将近一点,一家人坐上二手老爷车回村,一路沉默。

  村里的路去年也修过,加了水泥路,冬天再也不会烂泥糊鞋了。

  到了家,林自立最先下车,拾掇柴火。

  老屋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一些,没那么破。

  “前几个月,卖鱼不忙的时候,爸爸回来收拾过,现在不漏雨了。”林倩低声解释了一句。

  林绪青嗯了声,往家里走。

  她想起上次回来,还是去年年初的事情,快两年了。

  母亲临终前,不愿再住在医院,说什么也要出院回家。林绪青答应了,她知道母亲不想在医院里离开。

  虽说这老屋不再漏雨,但依旧阴暗潮湿。

  林绪青一走进去,冷得打了个哆嗦。记得她小时候很怕冷,母亲整夜整夜抱着她,温暖的掌心贴在她额头。

  “姐,我来生火,你等会啊。”

  林嘉树抱起一摞柴火,往灶台处跑。

  林绪青跟林倩一起洗菜切菜,那是晚上年夜饭要吃的。

  等柴火生起来,屋子里似乎也暖了点。

  林绪青过去看了一眼火,火光跳跃着,印照到她脸颊上。

  以前天黑舍不得开灯,她经常就着火光看书。

  等家里家外都收拾好,在吃年夜饭之前,一家人到沈芳英墓前烧纸。

  人活着时,七情六欲在身,为皮囊的衣食住行所累。

  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

  林自立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凌乱白发,腰有些佝偻了,低声絮叨着:“芳英啊,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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