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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大概知道一点父母离婚的原因。

  她是个女孩,爷爷奶奶总想母亲再生个弟弟,最初父母都在学校里做老师,自然是不能超生的。

  后来姜朗东出来创业,老人家劝裴如仪辞职:“如仪啊,你听我们一句劝,朗东现在在事业上升期,干脆你也辞个职,再怀个二胎。生完孩子,不管是陪着朗东创业也好,还是安心在家做贤内助也罢,都很好啊。”

  裴如仪冷笑一声,说:“做梦。”

  为这件事,家里吵了多久,姜悯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那之后不久,又一连串发生许多事。

  外公脑血栓住院,外婆去看外公的路上摔了一跤,胸椎骨压缩性骨折,也住进了医院。

  再紧接着,宁知兰去世,裴如仪把宁柔接回家照顾。

  到现在,姜悯都清楚记得,那时裴如仪早上五六点就起来做饭,做好饭就赶去医院,再去上课。下班回家先给她和宁柔做饭,做完饭再去医院,回到家九十点了,还要备课到深夜。

  她一个人照顾着生病的父母,又照顾着两个半大的女孩。姜悯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姜悯记得,离婚之后,父亲从未回来看过她们一次。

  但裴如仪是多么要强的性格,姜悯从未听过她一句怨言,也没见过她流下一滴眼泪。

  此时此刻。

  姜悯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和泛白的鬓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午四点,裴如仪盘了盘头发,又换上新中式的大衣,黛绿色的,盘扣很精致。她这个年纪了,依然坚持锻炼,身形清隽挺拔,气质极好。

  她征求姜悯的意见:“这件怎么样?”

  姜悯笑她:“您啊,到哪里都是最好看的小老太太。”

  “你呢,不换件衣服?”

  “有什么好换的,我这件有什么问题吗?”

  裴如仪打量了女儿两眼。

  行吧,衣服是素净了些,但胜在人好看,把衣裳也穿得更好看了。

  “走吧。等会你爸他们都到了。”

  “到了就让他们等着。”

  哐当一声,铁门慢悠悠关上。

  姜悯看着父亲发来的定位,开车过去,六点准时到达。

  一走进这家高档私房菜餐厅,姜悯下意识想,也没问问今晚会有哪些人来吃饭。

  服务员为她们推开包厢的门,姜朗东站起来:“阿悯啊,爸爸好久没见到你了。”

  “爸,”姜悯叫了一声,目光扫过,又叫,“奶奶。”

  蒋月楼年近九十,银发如雪,笑着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她身后,意味不明地说:“如仪也来啦。”

  裴如仪客套地问了一句:“您身体还好吧?”

  “还好,还好。”

  “皓皓,这是姐姐,快叫姐姐!”

  “姐姐……”

  姜悯第一次见到这素未谋面的弟弟。

  父母离婚后,父亲迟迟未再娶,到她工作后几年才再婚,算是老来得子,这小孩才八九岁的样子。姜悯知道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存在,但从没见过他*。

  “这么大了啊。”

  姜悯随口感慨一句,但她也没什么亲近示好的意思,一旁的蒋月楼皱了下眉。

  “阿悯是今天才回来的吗?”

  “是啊。”

  “平时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成家了。”

  “您真是关心我。”

  “那当然了,我毕竟是你爸。”

  “哦,这么关心啊,那我高三那年肺炎住院,也没见您来呢。”

  无聊的对话又重演了。

  姜悯语气很平和,她都三十六七的人了,早就没心情去像小女孩那样,想些什么“爸爸为什么不爱我不要我了”之类的话。

  她只觉得无聊,浪费她的时间。

  她也可以敷衍过去,但她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结束这场对话。

  被她这么一说,姜朗东脸色变了变,但她说的都是事实,他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耳根落了清净,蒋月楼又抱着孙子说:“阿悯啊,前几年你弟弟小,也没想着让你们姐弟两见面。现在你回来了,也陪你弟弟玩玩,给你弟弟辅导下功课,好歹是亲姐弟……”

  姜悯给裴如仪夹菜,不咸不淡地说:“那还是算了,走在路上,谁也不认识谁。他这个年龄,叫我阿姨也可以。”

  “……”

  她这话说出来怪尴尬的,像是内涵姜朗东为老不尊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跟奶奶说话的?”

  裴如仪一忍再忍,此刻忍不住了,将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我的女儿,不需要别人替我管教。阿悯,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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