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残存禁制

  九天罡风,如亿万把看不见却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刃,永不停歇地切割着这片悬浮于万丈虚空之上的庞大废墟。它曾是某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古老宗门的心脏,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神的咆哮中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其上铭刻的玄奥符文早已黯淡无光,如同被岁月啃噬殆尽的骨骸。宫殿的穹顶只剩下巨大的破口,像被无形巨兽生生撕裂,露出后面那永无休止的、灰暗而狂暴的天空乱流。

  萧遥走在最前。他每一步落下,都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脚尖只在覆盖着厚厚尘灰的破碎石板或扭曲金属上留下一个极浅、瞬间又被罡风抹平的印记。他赤着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罡风无情的鞭笞下,留下无数细密交错的淡红划痕,如同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渔网。这点微末的淬炼,对他那经历过真正天地磨盘的体魄而言,不过是蚊蝇叮咬,毫无实质助益。

  但他身后的两人,却是在地狱边缘行走。

  凌清雪咬紧牙关,齿缝间渗出的丝丝血迹瞬间被罡风吹散。她那张清冷绝伦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每一次罡风扫过,都像有无数冰冷的钢针穿透她残破的道基,刺入神魂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的身体在风中微微颤抖,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痛入骨髓。体内那点可怜的回转灵力,连护持自身都捉襟见肘,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行动,不让身体彻底被罡风撕裂或卷走。她的眼神却死死钉在前方那个略显佝偻却依旧如山岳般挡在风前的背影上,那背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疤,在罡风中更显狰狞。

  战红缨被萧遥用坚韧的兽筋牢牢缚在背上,整个人陷入深沉的昏迷。她的头颅无力地垂在萧遥颈侧,英气的眉峰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着。她破碎的战甲缝隙间露出的肌肤,在罡风持续的刮擦下,不断崩裂开新的细小伤口,渗出点点血珠,旋即被风带走。然而,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战意的气息,在她体内顽强地流转着,本能地抵抗着外界的侵蚀。这罡风对她破碎的武道意志而言,竟成了一把粗暴的锻锤,每一次剧痛冲击,都让那些散乱的意志碎片在毁灭的边缘微微震颤,似乎有重新凝聚的迹象。

  白灵儿则被萧遥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龟甲护在身前。这龟甲得自深海孤岛,材质奇异,能极大削弱罡风的切割之力。她蜷缩在龟甲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呼吸微弱而均匀,似乎沉入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偶尔,一丝极其古老、仿佛来自洪荒源头的威严气息会不受控制地从她小小的身体里逸散出来。这气息虽淡,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万灵俯首的位阶压制。每当此时,连周遭狂暴的罡风似乎都凝滞了那么一瞬,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力。萧遥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缕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正吸引着某些蛰伏于这片废墟深处、甚至可能是更遥远虚空乱流中的恐怖目光。他只能加快脚步,同时将自身的“存在感”极力收敛,如同融入这片死寂的废墟背景。

  “停!”萧遥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罡风的呼啸,传入凌清雪耳中。

  凌清雪立刻站在原地,身体因骤停而微微晃动,差点被一股强风带倒。她强提精神,顺着萧遥凝重的目光望去。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的地面由一种暗沉如墨、非金非玉的奇异石板铺就,石板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灰暗混乱的天空流云。然而,这片看似平坦的道路上,却布满了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光线在空气中诡异地折射,如同隔着滚烫的热浪看东西。一些极其细微、闪烁着幽蓝或惨白光芒的符文线条,如同拥有生命的蛇虫,在石板下方极深处,偶尔惊鸿一瞥地游动而过,速度快得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那是无数破碎却依旧藕断丝连的法则之力纠缠、碰撞、湮灭后残留的余威。

  “是空间褶皱和法则乱流陷阱,”萧遥的声音凝重如铁,“踩错一步,可能直接跌入空间裂缝被撕碎,或者引动残存的法则之力反噬,粉身碎骨。”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缓慢而稳定地扫视着前方的广场。他的视线并非停留在表象,而是穿透那层看似平静的虚空,捕捉着能量流动的轨迹,符文隐现的规律,空间扭曲的节点。他看到了常人无法察觉的“线”——那是空间结构被强行扭曲后留下的伤痕;他看到了“点”——那是法则冲突最剧烈、能量最不稳定的爆点;他看到了“面”——那是相对安全的、由古代阵法残留力量无意中形成的薄弱路径。

  “跟我走。”他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每一步,必须踏在我落脚的地方,分毫不差!”

  他缓缓抬起右脚,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脚尖悬停在离地面还有一寸高的地方,凝滞不动。他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侧耳倾听着这片死亡广场无声的脉搏。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小主,

  终于,他的脚尖落下,精准地踏在一块石板靠近边缘、毫不起眼的微小凸起上。那块石板在他落足的瞬间,表面幽光极速一闪,下方一道游走的惨白符文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地窜起,带着刺耳的尖啸扑向他落足的位置!

  凌清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那符文即将触及萧遥鞋底的刹那,萧遥的脚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轻盈和迅捷,微微向外侧滑开半寸,脚跟巧妙地压在了旁边一块石板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天然裂纹上。

  “嗡!”

  一声低沉得如同远古巨兽叹息的嗡鸣响起。那道扑空的惨白符文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猛地一滞,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所及之处,空间剧烈波动,发出玻璃即将破碎般的“咔咔”声。然而,这恐怖的能量爆发却被限制在萧遥落足点前方尺许的范围,狂暴地肆虐了一瞬,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抹平,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空气中一丝焦糊的臭氧味和几缕细微的空间涟漪。

  冷汗瞬间浸透了凌清雪的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刚才那一下,若是萧遥慢上半分,或是位置差之毫厘,后果不堪设想!

  “走!”萧遥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凌清雪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自己的双脚上。她死死盯着萧遥留下的脚印——那在厚厚尘灰中留下的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浅坑,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唯一的浮木。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调动起体内每一丝可以调动的灵力,灌注双腿,极力控制着平衡和落点,朝着那个浅坑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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