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彻骨的风,带着细碎冰晶的死亡呼啸,从世界的尽头席卷而来,抽打在萧遥脸上,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微小刀刃。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更几乎失去所有防护灵光的破烂法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极地的寒铁碎屑,从喉咙一路冻结到肺腑深处。脚下是亘古不化的玄冰,坚硬、光滑、泛着死寂的幽蓝,一直延伸到视野被无边无际的冰晶森林所吞噬的尽头。
那是一片由纯粹的、巨大的、扭曲生长的寒冰构成的恐怖丛林。冰柱参天,直刺灰白混沌的天穹,其粗壮处十人亦难合抱;冰枝虬结,在寒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巨兽的骨骼在摩擦;无数锐利如矛、薄如蝉翼的冰刃、冰刺、冰棱,从主干、枝桠、乃至地面野蛮地丛生出来,构成一个不断移动、不断变化的、锋利无比的迷宫。
寒气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它更像是一种拥有生命的恶毒意志,无视一切防御,丝丝缕缕地钻透皮肤、肌肉、骨骼,直抵骨髓深处,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丝热量与生机。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艰难,血液的流动仿佛掺进了冰渣。萧遥每一次试图运转体内那点可怜的本源之力来抵抗,都感觉像是用钝刀在冻结的铁块上刮擦,艰涩无比,效果微弱。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寒气中,还混杂着某种无形的精神侵蚀,低沉的、混乱的、充满诱惑与绝望的呓语,如同附骨之疽,在意识边缘萦绕,试图瓦解他的意志,将他拖入永恒的冰封沉眠。
“呃…” 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战红缨拄着她的赤红战戟,单膝跪在冰面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大团迅速凝结的白雾。她身上那套坚固的战甲表面,此刻也覆盖上了一层不断增厚的白霜,关节处发出令人担忧的滞涩摩擦声。她抬起头,英气的脸庞此刻冻得发青,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吞噬光线的冰晶森林。
“还能撑?” 萧遥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冰在摩擦。他艰难地挪动几乎冻僵的腿,靠近战红缨,伸出同样覆盖着厚厚冰霜的手,想渡过去一丝微薄的本源暖意。
“能!” 战红缨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入了无数冰针,刺得肺叶生疼,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百战不殆的磅礴战意,如同被强行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赤红的战戟猛地一震,戟身发出低沉的嗡鸣,覆盖其上的厚厚冰霜竟被硬生生震裂、崩飞!一股灼热、狂暴、带着铁血杀伐气息的武道意志以她为中心悍然扩散。那无形的精神呓语瞬间被这纯粹的战意冲散了不少,侵入骨髓的寒气也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排开寸许。她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淡红色血气,如同燃烧的火焰,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冰封世界的侵蚀。她站直身体,虽然依旧在颤抖,但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折断的红缨枪。
“走!” 她低喝一声,战戟向前一指,锐利的戟尖划破凝滞的寒气,指向那片杀机四伏的冰晶森林。“这里不能停,停就是死!”
萧遥看着战红缨周身蒸腾的血气,感受着那股虽狂暴却纯粹坚韧的意志力场,冰封的心底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涌出一点名为“同伴”的暖意。他咧了咧冻僵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再犹豫。心念沉入丹田气海,那里,混沌本源如同一颗蒙尘的黯淡星辰,沉寂而危险。他小心翼翼地,用近乎枯竭的神念,从那星辰边缘,剥离出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微万分的混沌之力。
这缕力量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难以感知。它既非炙热,也非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万物又排斥万物的原始气息。萧遥将它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沿着几乎被冻僵的经脉艰难上行,最终汇聚于心脏深处。
“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在混沌之力注入的刹那,陡然变得沉重而有力。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在无边寒夜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从心脏泵出,顺着血脉艰难地流向四肢百骸。这暖意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冰寒如同遇到克星,虽未完全消融,却明显地被驱散、压制,让麻木僵硬的肢体重新恢复了一丝知觉和活力。更重要的是,这缕源自混沌的微弱心火,在他精神识海的核心处,燃起了一点同样微小的光。这点光,纯粹,恒定,不受外物侵扰,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心神,将那无孔不入、试图瓦解意志的冰寒精神侵蚀牢牢隔绝在外!
心火护体,战意沸腾!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迈步,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由亿万冰刃构筑的死亡森林。
刚一进入,环境陡然剧变。光线被无数扭曲的冰晶反复折射、散射,形成一片光怪陆离、方向感彻底迷失的迷幻世界。幽蓝、惨白、暗绿…各种冰冷色调的光斑在冰壁、冰柱、冰刺上疯狂跳动、流淌,构成一幅幅扭曲诡异的动态画卷。上一刻眼前还是一条看似笔直的冰晶通道,下一刻冰壁无声移动,通道尽头就变成了狰狞交错的锋利冰矛林!脚下的冰面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光滑如镜,时而又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幽蓝缝隙,喷吐出更加酷烈的寒流。巨大的冰柱毫无征兆地断裂、崩塌,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碎冰如暴雨般激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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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战红缨厉喝,战戟横扫,赤芒暴涨,精准地击碎一块从侧面无声无息刺向萧遥后心的尖锐冰锥。冰锥爆裂,碎片四溅,在她战甲上划出刺耳声响。
萧遥身体几乎是同时做出反应,脚下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极其诡异地一滑一扭,仿佛没有骨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头顶坍塌下来的半截巨大冰柱。轰隆巨响中,冰尘弥漫,他原先的位置已被尖锐的碎冰堆满。
“呼…呼…” 萧遥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混沌心火维持着核心的清醒和微弱的暖意,但每一次极限闪避,每一次调动力量,都让这缕心火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身体的负荷达到了极限,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骨髓深处的冰寒双重折磨着他。他抹去睫毛上凝结的厚重冰霜,目光扫过前方。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犬牙交错冰刃构成的冰墙挡住了去路,墙面上光影扭曲,仿佛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没路了?” 战红缨背靠着一根相对粗壮的冰柱,剧烈喘息,周身蒸腾的血气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每一次挥戟格挡无处不在的冰刃袭击,都让她身体颤抖。她的武道意志再强横,也终有力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