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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誊抄的簿子,与嵇临奚聊天,见嵇临奚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把玩着手中灯笼,疑惑问了句:“青天白日的,嵇兄怎么提着一只灯笼?”

  嵇临奚翘着唇瓣,微笑回应他:“刚才去京兆尹院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将它赏赐给我。”说着,他的手指细细抚摸过灯笼的金制手柄,将那琉璃灯笼离远一点距离展示给沈闻致看,“我瞧着这灯笼精巧稀罕,喜欢得紧,不知沈兄可也喜欢?”

  沈闻致对俗物没有什么喜与不喜,但嵇临奚是他的朋友,他自然说:“喜欢。”

  嵇临奚可惜叹气,“若这灯笼是我的,我就能将它送给沈兄了,可偏偏是太子亲自赏赐,不能给予旁人。”

  沈闻致从他话中听出来一些微妙的火药味,皱了皱眉,“嵇兄这是何意?”

  嵇临奚抬头看向沈闻致,他这人嘛,最擅长的就是虚情假意了,用各种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瞒沈兄,我早已投于太子门下。”

  沈闻致听到这句话也不意外,他之前就发现嵇临奚对于太子很是执着,几次来他这里,都有意无意探听太子消息。

  他不语,嵇临奚继续说:“我知沈兄是个清高之人,不愿迈入皇子相争中,可我已经步入其中,自然渴求得太子重用,好求得以后为民立命,做一番大事业。”

  “沈兄。”他抓住沈闻致的手,面色恳求,活像个有私心却也有追求之心的可怜努力之人,“我嵇临奚的梦想能不能成真,全靠是否能成为太子身边最信任的朝臣,你若与我争抢,我就再没半点机会了,若你真的投向太子,太子肯定会选择你重用你的,像我这样的,哪里还能入太子眼?”

  纵是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

  “你不要与我争抢太子的恩宠,可好?”

  第114章 (一更)

  沈闻致瞳孔都震颤了下,似乎不敢相信嵇临奚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争抢太子的恩宠?

  自己何曾做过这些事?

  嵇临奚不是蠢货,他对沈闻致有了解,知道沈闻致其实心已经偏向太子,只是性格冷淡不想踏入纷争中,这才还不曾投于太子。

  为太子犹豫。

  这是人之常情。

  能不为太子犹豫的都不是人。

  但也只到此为止了。

  沈闻致真投了太子,哪里还有自己的事?他爹是当朝太傅,大哥是朝廷三品官员,皇后都放下身段来拉拢。

  宠臣之争,和后宫宠妃之争有什么区别?

  能站在尖头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嵇临奚。

  若非自己现在拿沈闻致没办法,自己又何至于卖惨示弱?

  对嵇临奚来说,手段可以是任何一种,但结果只能一个。

  “沈兄,我没有你那样好的家世,也没有你这般好的文采,你棋画双绝,什么都是极好的,我一个穷书生走到现在,太子殿下是我最后的希望。”

  “您就永远做你的拂衣客,只要你答应我不与我争抢太子,我嵇临奚会视你为救命恩人,求你了。”

  对待心善的人,还有什么能比卖惨更佳的手段?

  只对太子卖惨,是为了得到太子怜惜,离对方更进一步。

  而对别人示弱卖惨,不过是为了算计。

  他就是这样的阴险小人,又能如何?

  说罢,嵇临奚握着灯笼,跪在地上,一副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姿态。

  沈闻致连忙伸手扶他,“嵇兄,你何至于如此?”他这样的柔弱文臣,压根扶不动从小摸爬滚打又为了太子幸福时常锻炼的嵇临奚,见嵇临奚不起,只好说,“我是真对朝廷里的拉帮结派不感兴趣,你放心好了,我是绝不会与你抢太子……恩宠的。”咬了咬牙,他说出最后的话来。

  嵇临奚说:“沈兄你发誓。”

  “还要发誓?”

  “沈兄发誓,他日绝不会与我争抢太子恩宠,只发誓即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任沈兄的人品。”

  沈闻致到底是欣赏嵇临奚的努力和那颗为民为国的忠心,他居于一隅,常能听见嵇临奚又做了什么事,能选择太子亦被太子选中的人,他相信不会是那等奸臣小人。于是他退让了,对着嵇临奚发了誓,说以后绝不会与他争抢太子恩宠,为了让嵇临奚放心,还补了一句:天地见证,我沈闻致绝不违此誓。

  ……

  得了沈闻致的发誓,嵇临奚一番殷勤感动地表着自己的谢意,直到沈闻致受不住了寻了个托词说自己还要抄录典籍,他这才别了沈闻致,准备出宫去了。

  外面又下起雨来,他站在屋檐下,撑开被他抓破的油纸伞,余光瞥了一眼里面正提起衣袖在桌前准备忙碌的沈闻致,微不可查冷笑了一声,抬脚迈了出去。

  回到府里,那破了的伞自然是被随手扔了,嵇临奚手里只拿着太子赏赐的琉璃灯,就连管家带着几个扛着箱子的下人进来说是相府那里送来的东西,他也没怎么看,只坐在椅子上,一只腿搭在扶手上,专注地望着手中灯笼,手指温柔细致的抚摸着,好似要摸遍每一处。

  “大人,这相府送来的东西……”

  “都放进库房里去吧。”嵇临奚头也不抬地说。

  管家愕然,又连忙低头说是,将人连着箱子都带去了库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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